新京报讯(记者田杰雄)鲁迅先生所著的《朝花夕拾》里曾有一片散文提到挂在他床头的两张“花纸”,先生夸其中一张《老鼠娶亲》很可爱,画中的老鼠“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象煞读书人的”。虽然《老鼠娶亲》是年画中常见的题材,但文中描绘的风格却能与我国湘西地区的滩头年画相吻合。滩头,本是湖南邵阳隆回县一个偏僻小镇,可滩头年画却是我国新春时分许多家庭里的常客。它并非位列中国四大年画之中,可在三百年的传承中,仍闪耀着灼灼光华。
90后姑娘钟星琳是滩头年画的第四代传承人。受访者供图
在备受工业冲击的年代,这座南方小镇仍有年轻人传承着家族百余年的手艺,90后姑娘钟星琳是滩头年画非遗传人小孙女,这个面容温婉沉静的姑娘总期待能凭借一己之力“守住年画,留住年味”。年画在中国年味的组成中,总有一席之地,而在钟星琳心里,自家的年味总在年画里。
邵阳滩头尉迟恭和秦叔宝等待归人三百年
滩头镇的平静持续了一千五百年。这个湘西河畔边的小镇始建于隋朝,旧称“楚南摊镇”。尽管它所属的邵阳县是梅山文化的发源地之一,但滩头不曾作为交通要塞,也少有兴盛时刻,这个处在偏远位置的小镇,古老而闭塞。
在这里,一条主街贯穿全镇,数不清的小巷子倒是更为“四通八达”,小巷深处的青石板,穿过高高低低的木房子,穿过各种形态的民居,延伸到更远处,铺成了人们回家的路。
穿越小巷,各家各户贴在大门上的门画会一一在眼前掠过,上面的“尉迟恭”和“秦叔宝”粗眉大眼,威风凛凛,两人的脸一红一白,鲜艳明快的色彩让他们更多了一分神气。
门画中的尉迟恭和秦叔宝,是最具代表性的门神,而门画也是滩头年画的前身,形成于三百年前明末清初年间的滩头年画则为古老的小镇带来过高光时刻。作为湖南唯一传统木板手工印年画,滩头年画在民国时期迎来过空前的繁盛,百余家年画作坊印出的几千万份年画不仅出现在滩头人的家里,更走到过小镇人不曾走到的远方。在现代,滩头年画被文学大家写进过书里,是国家首批非遗项目,是被文化部命名的“现代民间年画之乡”。
名声在外,也没能稀释滩头镇的古朴和厚重,只是门神与年画成为了在外忙碌的滩头人内心中关于“家”的符号。那些贴在各家各户门上的“尉迟恭”和“秦叔宝”像是包裹滩头人内心归所的丝带,是“老家”最外层的那件外衣。推开这扇被年画门神把守的大门,里面是最能庇护自己的港湾。
漫长的光阴里,“尉迟恭”和“秦叔宝”一次又一次地被更新,每一次艳丽明快的颜色会在时光的打磨下变得古朴、温和。他们似是在打量着过往的路人,也似是在等待未归的家人。
独一无二家族百余年未断传承
巷子走到中段,会发现一块写有“高腊梅作坊”的牌匾挂在沿路小楼的大门上方,牌匾的落款是中国当代作家冯骥才。
这家曾经由已经仙逝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高腊梅和丈夫钟海仙经营传承的年画作坊已经开了一百余年,是目前滩头镇屈指可数的还在经营的年画作坊之一。作坊以钟老先生妻子的名字命名,但传承的是老钟家一百多年的匠心和手艺。老人们的孙女钟星琳告诉记者,在整个滩头镇,钟家制作年画的手艺在百余年里从未中断过传承。
年画中每个颜色都有专属的刻板。受访者供图
尽管这手艺繁复。钟星琳讲述,如果满打满算,每一种图案的滩头年画从创作到最终成品所需的时间约在半年,其中包括造纸、刷粉、刻板、水印、和开脸,需经二十多道工序,且所有制作的原料和流程全部在当地完成。
“滩头年画所用竹纸的生产工艺就复杂繁琐耗时较长,比真正年画制作并不简单,而师傅仅单单对照图画在梨木上刻板也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钟星琳告诉记者,一般情况下,一张年画拥有多少种颜色,就需要刻与之数量相匹配的木板,制作过程中需要多次的套印,细节之处仍需多次手绘,因此若细致比对,每一张滩头年画其实都是独一无二的。
少女传承滩头年画的鲜艳色彩融入家族血液
作为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的小孙女,钟星琳的整个童年有爷爷奶奶的陪伴。老宅里,她曾共同和爷爷奶奶在梨木刻板边伏案,挂满整间屋子的年画是她最早接触的艺术作品。大学毕业后,钟星琳从事媒体工作,看似与这项家族事业分道扬镳,可在年9月,她则转身向同样作为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的父亲正式拜师,在大城市有稳定工作的白领,一转身又回到了小镇里的年画作坊。
既然走了出去,为什么选择回来?钟星琳则告诉记者,其实自己从未离开。“包括在大学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参与家族中年画的制作。毕业后的这几年,我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工作能够让这项爷爷奶奶手把手教会的手艺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