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由于形势的戏剧性变化,周保中决定把成建制派遣部队变成小部队武装侦察,一来迎合苏日条约签订后的形势,二来继续保持抗联武装在东北的存在和影响,再者也能满足苏军方面对东北日军情报的需要,换取强有力的支持。
仅仅在这一段时间里,就有15支小分队先后被派回东北,或武装侦察,或敌后破袭。8月,抗联第二路军第二支队支队长兼政委王效明率50多人带着电台返回东北虎(林)饶(河)地区,主要任务是选择将来战争爆发时的空降地点,安插秘密联络员,侦察敌情,伺机破坏日伪铁路、公路运输。但他们一入境,便遭到日伪军的夹击。
王效明(—),又名王聪,原名王冠英,年2月14日生于辽宁省昌图县,年东北陆军讲武堂毕业后任东北军准尉军官。
年2月参加革命,同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在绥宁反日同盟军办事处当参谋。年2月任五军教导队队长。年10月任东北抗联第五军第三师政治部主任。年春任东北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部参谋处长。年3月任东北抗联第七军政治部主任。年4月抗联七军改编为第二支队,任支队政委,同年9月任支队长。年9月任八十八旅第二营营长,年被授予少将军衔。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王效明依仗对地形的熟悉,冒险闯进了有塔头甸子之称的沼泽里。
在布满动物白骨和咕嘟咕嘟冒着沼气的黑水里前行,你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迈向的是不是深渊。后面的人一定要踩着前面的人的脚印走,稍有偏离就会身陷绝境。日军知道它的厉害,望着大片的沼泽暗自窃喜,以为马胡子这是慌不择路,自投绝境了。
整整七天的时间,这支小部队都泡在又黑又臭的沼泽里跋涉,还没法生火做饭,甚至不能找块干的地方睡觉,有5名战士永远留在了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沼泽里了。
但王效明就是王效明,没有什么困难能挡住他前进的脚步,他不仅带着自己的部队通过了沼泽,还绕道图佳铁路线,趁夜在铁轨上埋设炸药,搞翻了一趟鬼子的军列。
虽然抗联小部队的敌后作战谈不上有多大的战果,但也让发动南下战略的日军很头疼。
此时,日军已经把大批兵力投入到对美国和南亚地区的进攻上了。关东军调动主力入关,开始了打通纵贯中国大陆南北通道的作战计划。经过了年到年的大讨伐、大肃正,日本人自认为东北已经是他们掌握中的王道乐土。就在这个时候,抗联来给他们凑热闹来了。
王效明带领小部队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闪展腾挪,穿过了宝密公路,进入完达山地区。这里是王效明熟悉的地方,他曾在这里活动过,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但是真的到了那里一看,曾经的村落房屋早已坍塌,阡陌荒芜,关东军用刺刀推行集团部落和归屯并户政策已多年,很多曾经美丽的乡村都变成了废墟,老百姓都被赶到了大屯子里居住,有围墙、炮楼、壕沟,驻扎着伪警察和自卫团,妄图以此彻底切断老百姓与抗联的联系。
不过王效明自有王效明的办法,他把部队分成若干个小分队,划片活动,建立自己的堡垒户,自己找食吃。这也相当于在佳木斯、富锦、宝清、勃利这一大片地域里,安设了多个敌情观察点。
王效明是不会憋着气过日子的,他在等时机,等摸清了敌情、站稳了脚跟,他就该动手了。
这年秋天,三江平原一片金黄,地里的粮食眼瞅着要收割了,王效明开始收拢小部队,攥紧拳头,他也准备要收割了。
他收割的目标是一个叫柳大林子的集团部落,那里有保安团、自卫团,平日里靠几杆大枪耀武扬威,欺负屯子里的老百姓。早有人把情况告诉了王效明,王效明一直没动它,就是打算等收割后,自卫团把交给鬼子的出荷预备好,王效明就带人去收现成的。
王效明可不是有勇无谋的莽撞人,他集合起来的队伍已经鸟枪换炮,都成了骑兵,行动迅捷。提前联系好内线,吃得饱饱的,准备好粮食袋子,傍晚下山,一夜远袭百里,到屯子附近,骑兵下马,打好马桩,等待内线的信号。
寨门悄悄打开,王效明带人摸掉岗哨,兵分几路,悄悄地把自卫团和伪警察驻地包围,一声令下,枪口捅进窗户纸,指向屋里,大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缴枪不杀。
那些自卫团和伪警察早知道抗联的厉害,平日里欺负老百姓还行,一看抗联黑洞洞的枪口,立刻比赛着把手举起来,喊着缴枪。
也有个别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的,比如自卫团的团总就是一个,结果变成一具尸体。
王效明这一仗打得干净利索,不仅把过冬的粮食冬衣都准备齐了,还缴获不少枪支弹药,剩下的粮食都让各家各户的老百姓拿回家。最后一把火烧了警察所及协和会,上山去了。
这一仗,佳木斯的鬼子起初并没当回事,以为是哪个绺子窜到这里捞了一把就走。老百姓心里最清楚,是老抗联的队伍又回来了,那真是兵强马壮,还有炮呢。
年年初,王效明的二支队已经扩大成上百人的队伍。2月中旬,他带领二大队杨清海等40人在东安省饶河一带活动。这次鬼子知道了,这边刚刚打死了赵尚志,那边又冒出个王效明,日伪当局十分紧张,指令各地严加警戒。
年7月,王效明带领30多人携带一部电台,经饶河到宝清西部的西沟地区去侦察和袭扰。这次鬼子早就有了准备,各个集团部落相为犄角支撑,严密封锁和隔绝老百姓与抗联的联系。鬼子还不许老百姓在靠近山区的地方种可以直接吃的作物,老百姓出来下地,只允许带一块饼子和一疙瘩咸菜,为的是不能资助马胡子。
搞不到粮食,部队已连续27天断粮,山下星罗棋布的是鬼子重兵把守的集团部落,阡陌纵横的战备道上鬼子马队和装甲车穿梭巡逻。王效明他们被困在深山密林中,每天只能用野菜和野果充饥。
这种憋屈的日子可不是王效明能忍的,他忍这一段时间不动手,是想给鬼子一个他们溃散的错觉。其实他盯上了多里外的一个鬼子金矿,那山里的金矿不会没吃的吧。
打鬼子金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部队断粮那么多天,体力极差,百里山路走了整整四天,要搁以往,那就是一天一夜的事。
好不容易抵达金矿附近七星河东岸,在一个山坳里宿营休息,王效明又派出侦察员了解鬼子的动向。
傍晚,两名侦察员在山下小道上抓来一个伪警察。巧了,这个伪警察正是金矿矿警队的。王效明对浑身直打哆嗦的伪警察说:你别哆嗦,我们是抗联,专打日本鬼子。只要你不是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当走狗,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话,就不会要你命的。
这个伪警察交代,矿上共有一个小队的日军和20多个矿警,武器精良。王效明皱起眉头,很明显,以自己这30多人的疲惫之师去攻打金矿是不可能的,他王效明才不做赔本的生意呢。
你这次是干啥去?王效明接着问道。
我是刚在木工坊吃过晚饭,要回金矿去。
王效明眼前一亮:说说木工坊啥样!
伪警察说那个木工坊是给金矿做活的,他们平时上下山经常在那儿吃住。那里有9个日本人,没有护警。今天只有5个在家,另外4个外出没回来,还有30多个干活的工人。离木工坊9里多地的山沟里有个日军守备队。
木工坊都有什么武器?放在哪里?
有9支三八大盖,都挂在日本人屋子的北墙上。
有几处房子?鬼子住在哪栋?
有5个木刻楞,围成半圈,两边偏房是工人住的,中间正房是鬼子住的,还有一个厂房、一个仓库。
仓库里有什么?
有大米、洋面,还有衣服。
王效明琢磨了一下,用眼盯着伪警察说:今夜我们要打木工坊,你给带一下路,完事就放你走,怎么样?
伪警察连忙答应:好!一定效劳。
王效明召集大家开战前动员会,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表,说:现在是晚上8点半,大家先睡一觉,我们半夜行动,留着肚子,我请大家客!
有名战士打趣道:支队长口袋比脸干净,是鬼子掏钱请客吧。
大家哄堂大笑,王效明一本正经说道:没错!咱抗联什么时候都是吃鬼子的,花鬼子的,用鬼子的,吃完花完,还不跟他说谢谢。大家说,对不对啊?
夜半时分,月光惨白。七星河西岸的一簇黑黢黢的木刻楞闪出几丝灯光。
有那个伪警察带路,抗联很顺利地摸进矿区,借助月光,悄悄把木工坊包围起来。木工坊一边是河滩,一边是半人深的蒿草。伪警察指着中间那栋房子告诉王效明:小日本子就住在那间房子里,左边是厂房,右边是仓库,两边住的是工人。
侦察员前去探看,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岗哨,正房的窗户透出缕缕灯光。
王效明命令机枪手崔明兆用机枪封锁房子的正门,其他战士向两翼包抄,但不许冲锋。王效明看见战士们都隐蔽好,自己捡起一块石头,丢向那间木刻楞,也许屋里的鬼子听到了什么动静,嗷一声挺枪窜了出来。
崔明兆的机枪一通扫射,哒哒哒,三个鬼子还没看清外边是谁,就见了阎王。屋里的鬼子向外开枪,王效明命令向屋里射击,一会儿屋里便没了动静。报务员姜焕周上前一脚踢开木门,却发现那两个鬼子已经顺着后窗跳出去,钻进河边的一道深沟里跑远了。王效明并没有派人追赶,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其实他有苦衷。断粮一个月来,战士们只靠野菜、野果充饥,体力下降太大,尽管占据人数的优势,也不宜纠缠。况且九里地外还有鬼子的守备队,万一听到枪声来援可就麻烦了。
王效明一面派人打开仓库,组织工人们背粮食;一面派出了警戒,监视山沟里日军守备队的动静。半个小时后,王效明一人未损带着战利品撤进深山密林里。
王效明所属的另一支由姜信泰政委率领的小部队也遭到了挫折。小部队从暴马顶子分兵后,因正值雨季,挠力河河水暴涨,他们只好绕到上游过河。这样走了七天才到达宝清境内的拉磨山。为了搞到给养,姜信泰派出副官带着4名战士住到老姜趟子房。没想到趟子房的把头是汉奸,半夜里趁战士们熟睡,用斧子杀害了这5名战士后,跑到鬼子那儿邀功去了。半个月后,按照与王效明约定好的时间、地点会合时,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却等来了鬼子的讨伐队。一番激战后,小部队撤向依兰县南炭窑区,在这里他们终于见到了王效明,原来王效明打完胜仗有些兴奋,把与姜信泰的接头地点搞错了。
两队兵合一处,奔向预定地点——完达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