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边的万事万物皆有其来历，有时也会对扑克牌中的各个字母感到好奇。
在当代主流的扑克牌中，J、Q、K这些人物牌基本代表了欧洲古代最有权势也最受敬的角色，例如J是传说中亚瑟王手下的完美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Q代表着《旧约》中刺杀亚述将军拯救犹太人的朱迪思（Judith）；K则是King（国王），四个伟大的君王——大卫王（）、凯撒（）、亚历山大（）与查理大帝（）悉数登场。在法国大革命之后，代表着1的A变成了ACE（王牌），曾经在社会底层小市民骑在了国王的头上。然而不论是君主还是群众，最后却都被小丑Jocker管住了。在这个国际玩笑的背后有怎样的原因呢？
图1小丑（Joker）扑克与塔罗
扑克牌起源于法国塔罗牌，从中世纪末到18世纪期间，扑克牌一直没有Jocker。19世纪左右，有的德国厂家开始在52张牌中间加入空白牌，在主牌遗失的时候可以补充进去，随之产生了很多适用于53张牌的玩法。其中，尤克（Jucker）与（BestBower）玩法流传到了美国并受到广泛欢迎。年，塞缪尔·哈特（SamuelHart）在他的扑克牌上印制了BestBower作为最强的单卡。这样的做法很快流传开，六十年代末出现了印有小丑的牌，名字是尤克（Jucker）的变体Jocker。从此小丑牌便迅速流传开来。
图2年印制的BestBower小丑牌的广为流传并不是出于偶然，他与塔罗牌中的愚人（Fool）有很多相似与联系。小丑牌的出现可以说是愚人牌的回归。塔罗牌的占卜体系汇集了各种宗教、神秘学、神话、星座、数字符号与象征学，体现的是潜意识里难以捉摸的原型。在悬崖边走来了愚人(傻子/小丑/疯子)，他穿着五彩斑斓的小丑服，手舞足蹈风度翩翩，左手拿着的白玫瑰象征着纯洁与热情，右手拿着足以操纵世界的权杖，包袱里装的是经验，旁边的白色小狗象征着活在当下并信赖直觉。愚人所代表的数字是0，意味着一切的开始，同时也意味着一切的终结。因此，愚人独立于体系之外，不合传统不可预测。他充满创见，但这些智慧却又脱离经验，他人无法理解，以为愚人自始至终都在疯言疯语。当外界世界面对一个开悟的人，他们看到的是愚人；当普通人面对智者，他所看到的也是愚人。
图3愚人（Fool）愚人之神
并不只有成型于中世纪的塔罗牌将愚人置于高台，事实上，中世纪末期欧洲盛行愚人文化。15至16世纪，愚人节与愚人舞的主题开始大量出现在当时欧洲的讽刺文学、论文、木刻以及版画中。诚如福柯所言，中世纪普遍流传着愚蠢与疯狂的故事和道德寓言，而且疯癫或愚蠢的主题一直流行于文艺复兴时期。在这些故事中，愚人不再是纯粹逗笑的配角，而是站在舞台中间捍卫真理的卫道士，所谓“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醒我独醉”，通过疯癫的头脑说出理性的话语。在闹剧中反讽，增添了不少笑料。
年，荷兰人德西德里乌斯·伊拉斯谟（DesideriusRoterodamus）出版了惊世大作——《愚人颂》，书中创造了愚人之神茉莉（Moriae）。茉莉介绍了自己强大的能力，能带给人们幸福；赞美了世间的愚人，能够面对自己的本性；带着讽刺的口吻批判所谓的贤人，高高在上却表里不一。这种愚蠢能让人满足当下，享受物质与精神的幸福；而聪明的贤人却对无法满足的欲望难以割舍，永远沉浸在追寻的痛苦中。
图4伊拉斯谟《愚人颂》一经出版就大受欢迎，据说盗版销量甚至合计达十万余册。令人意外的是，这本书诱发了宗教改革的大潮（想了解更多关于宗教改革的内容，可参见本账号前期作品《10月31日——改变人类历史的一天》）。一个愚人改变了世界，智者何智；愚者何愚？
没有人永远明智——也没有人永远痴愚。
NoManiswiseatalltimes,oriswithouthisblindSide.
愚人与小丑的两个角色各有特色又非常相似，因此在历史中常常混用。细说起来，愚人（Fool）的概念包含了小丑（Clown/Jocker），泛指所有“愚蠢（Foole）”的人；而小丑则是一种职业，从意大利语的“Zanni（theFool）”衍生而来，意思是扮蠢的人。而简单地说，与一般愚人相比，小丑/丑角都是行为艺术家，多了一丢丢的表演天赋。
宫廷里的丑角往往被称作弄臣(Jesters)。糟糕的弄臣会败坏超纲，导致上下失序，民不聊生；但优秀的弄臣除了供大家开心，还可以劝勉君王。
喜剧
历史所记录的小丑们除了一天天的嬉笑怒骂逗大家开心，有时还会起到独一无二的政治作用。最早关于小丑的记录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年的埃及，据圣书体记载，当时的小丑都由于神职人员担任。因此，小丑的起源甚至可能会与信仰相关。
古希腊盛产政治讽刺剧，这时的小丑衣着臃肿，主要负责对坏人捣蛋，或是给观众撒糖。
战国时期的楚庄王手下有个艺人出身低下，没有姓氏只知道名字叫孟，他的职业是俳优，于是就被称作优孟。话说楚庄王极其珍爱一匹千里马，天天锦衣玉食地伺候着，后来马由于“三高”死了。楚庄王想用大夫的礼节厚葬它，面对左右近臣的纷纷劝诫，庄王放出狠话：“谁再敢进谏，就拖出去砍了。”这时优孟听说了这个事，马上走进朝堂，跪地不起，仰天大哭。
楚庄王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说：“我们堂堂楚国，是缺钱吗？死了大王心爱的马，却只以区区大夫的礼节草草埋葬了它，请用君主的规格厚葬它。要为它制备最好的棺椁，要让军士为它挖坟老弱为它填土，要让各国使节陪葬，还要修建祠堂为它祭祀，为它封万户的封地。
诸侯听了就都知道在大王治下人不如马了。”至此，楚庄王意识到了自己过激的行为，向优孟询问对策。优孟说：“请大王用牲口的礼节埋葬它，用铜锅做棺材，柴火做棺椁，埋葬在大家的肚子里吧。”于是，被逗乐的楚庄王叫来御厨，不久天下也不再传这件事了。
图5汉朝说唱俑秦始皇有个弄臣叫优旃。一次，秦始皇想大修猎苑，东起函谷关，西至雍、陈仓。优旃说：“好啊！那就多放些野兽进去。以后敌人从东边打过来，让那些野兽去咬他们就好了。”始皇帝从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玄宗酷爱戏剧，为了专门组建了梨园。据说为了逗杨贵妃开心，玄宗还亲自上阵演戏。在翻腾打闹，嬉笑怒骂间发明了丑角。为了不失皇家体统，每次表演的时候都会在鼻子上带一块白玉，以遮掩身份。这也是后来丑角妆容的来历。戏剧丑角传到后世，又衍化出了武丑文丑、大丑小丑。但皇帝都演丑角，丑角高大的身份自然也就传了下来。在戏班子里放精美道具的箱子，一般角色是不敢怠慢的，但丑角演员却可以往上面一坐；在敬天敬地行大礼的时候，丑角却是可以不跪的；开戏化妆之前，丑角不在脸上点一笔，其他行当是不敢画的；演出时，丑角还有台上台下任意活动的权利，他既是演员，又是观众。以至于一直有一个说法叫“无丑不成戏”。
图6丑角后唐庄宗，一代枭雄李存勖也很爱唱戏，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李天下”，宫廷里也是养了一群伶人。一次，庄宗与大家一起在舞台上闹腾，突然四顾大喊：“李天下！李天下在哪里？”空气突然安静，谁出声谁完蛋。这时，一个名叫新磨的伶人走上去照着皇帝的脸就是一巴掌。庄宗一下就懵了，身边的伶人更懵了，带着惶恐质问新磨，怎么敢侮辱皇上的脸。新磨回答：“叫李天下的，就那么一个人，还能是叫谁啊！”气氛一下缓和过来，大家都笑了，庄宗也很高兴，还给了新磨不少赏赐。
图7李存勖不仅仅是古代中国有化干戈为玉帛的笑匠，西方古代同样也有满腹经纶却又荒诞不经的喜剧大臣。在英国国王亨利八世（HenryVIII）的朝堂之上有个名为威尔·萨默斯（WillSommers）的侏儒，虽然长相畸形，却受到全朝的喜爱。萨默斯与亨利八世关系很好，甚至可以直呼其小名“哈里”，“哈尔”或是“大叔”。萨默斯经常用自己幽默为无辜者申辩，为有罪者投石，并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将弄臣对朝廷的影响力发挥到了巅峰。
有些会激怒国王的报告甚至只有萨默斯才能去陈述，也只有他依靠聪明智慧享有难得的言论自由。在亨利八世的弥留之际，也只有萨默斯的表演才能让国王稍稍高兴起来。在亨利去世后，女王安妮一世继位。在这位被称作“血腥玛丽”的女王面前，萨默斯却可以肆无忌惮的叫她“婊子（ribaude/whore）”，而她却毫无办法。在安妮之后，伊丽莎白一世继位，萨默斯仍然敢称呼伊丽莎白为“混蛋（bastard）”，而这使他终于被逐出宫廷。
图8亨利八世家族但随着时代变迁，弄臣们渐渐流落民间，不再有君王需要以如此委婉的方式得到劝诫，他们的智慧也渐渐娱乐化，变为单纯的搞笑。新的娱乐与喜剧项目层出不穷，优秀的相声、小品、音乐、电影逐渐掌握了新时代的话语权，其中既有轻松娱乐的作品，也不乏政治讽刺之作。
悲剧
虽然现代小丑的形象与表演模式是有被称为“现代小丑之父”的英国表演艺术家——约瑟夫·格里马尔迪（JosephGrimaldi）在19世纪才发展起来的，但与演员、歌手等其他职业相比，小丑这种难以与互联网接轨的现场表演在新世纪加快没落了。不知是经历了怎样一番艰苦的心理过程，小丑向着恐怖的方向进行了转型。
图9约瑟夫·格里马尔迪所扮演的小丑年，美国DC漫画创造了蝙蝠侠的最大死敌——小丑（theJocker）。作为历史上第一位超级反派，很快就作为蝙蝠侠的对立面而存在。小丑因其天才的犯罪与疯狂的行径成为近年来最热门的反派角色。年所推出的《小丑》作为一部披着超级英雄外衣的文艺片，在欧洲三大电影节大放异彩，并一举斩获金狮奖。这部过于真实的电影在揭露人性的同时，又对社会发出深刻的拷问。“把正常人逼成疯子”，这就是现代社会所达到的成就？
图10Jocker于年首次在漫画登场美国人约翰·韦恩·盖西（JohnWayneGacy）在到年间性侵并谋杀了至少33名14至21岁青年男性。他曾在慈善活动中所创造并扮演的小丑坡格的形象留存了下来，更是成为后来无数恐怖小丑作品的灵感源泉。
年史蒂芬·金（StephenKing）的恐怖小说《它》横空出世，衍生而来的电影《小丑回魂》成为银幕的经典。剧中的小丑本为古老的外星生物，具有制造幻象与幻化成一个人内心最恐惧形象的能力。除了僵尸、女妖，他最常用的形态还是那个令人惊悚的小丑。
时至今日，小丑越来越成为混沌与疯癫的代表，进而变成了人们所恐惧的对象。
永不落幕的舞台
我是大笑着的先知
IchbinderlachendeProphet
带着面具
DereineMasketrgt
在那之后细数泪珠
UnddahinterseineTrnenzhlt
——《IchBinDerBrennendeKomet》
从真理的代言，到巧妙劝谏君王的弄臣，再逐渐落寞，最终成为恐惧的梦魇。用戏谑自己的方式引起他人发笑，小丑本身又承受了多少压力呢？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就现代社会而言，有不少喜剧演员都患有抑郁症。小丑们向外扩张的性格与癫狂的举动是否就是他们灵魂挣扎的解脱之道呢？人人内心都有一个小丑，在生活这个永不落幕的舞台上，它又会带来怎样的演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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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图片均来自维基百科
编辑：大鱼
校对：朱自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