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也如创作,需要有构思,特别是需要有一个中心的构想。讲什么,做什么,都得围着这个构想。那种照本宣科的教学,实际是对教学的不负责任。尽管在美术高等学府里已呆了二年多,但多数仍对版画不甚了解。只知道版画就是木刻,而且是黑的木刻。当然这也难怪。因为一是版画不普及各种版画活动极少,报刊杂志偶尔发表的多是黑白木刻。出版社出版的为数不多的几本版画册子及书籍,又多是黑白木刻集和有关木刻的技法书。
我们的版画教学,在课程设施上大都仿照苏联,几十年无多大变化。侧重点又只限于传统的木刻技法上。学生们在各种刀法的运用上,按部就班,要花去很多的功夫。例如,多年来一直作为学生的临幕作品——苏联版画家索洛维赤克的多调子《高尔基》木刻像,从拷贝、描版、刻版到印刷,需要近一周时间。似乎非此不能进入木刻的殿堂。普遍认为:油画系的学生是运用油画笔,版画系学生则主要是运用刻刀。
至使学生在四年的宝贵时光里,被团在木板与几把刻刀的狭窄天地里。放不开手脚,打不开思路。这是当今我们的版画只所以不景气的主要病根。自实施正确的开放政策以来,外界新的信息接踵而至。那种认为“中国是木刻的发源地,人家都到我们这儿来学,我们还出去干什么。”的人,或许已为数不多。可知道,现今我们所从事的创作木刻,不正是鲁迅先生自欧洲引进的吗?
众所周知,版画的发展史上,在开初的好几个世纪里,版画史也的的确确就是木刻史。但时至今日,随着科学技术和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木刻的一统天下的局面逐渐被打破。铜版与石版相继于十六世纪和十八世纪出现,并逐渐被广泛用来制作版画。丝漏版画那还是近一、二十年发展开来的事。目前西方对丝漏版的应用,已如同工业上使用塑料那样普遍。特别是近年来迅速发展起来的拼贴版画,更是显示出它无穷的表现力。
大家知道,版画有三个要素。一是作者的意象。二是媒介物——版子。三是承受物,如纸、布、板等。虽然作为意识形态的产物——艺术作品,人的主观想象是占首位的,但作为版画在美术领地里赖以存在的独特表现手法与艺术效果,则关键的关键是在于媒介物的版子上。刻刀在木板上的表现力毕竟是有限度的,而且前人已几乎穷尽了它的技法。因而要发展我们的版画,就必须从木板与刻刀中摆脱出来,运用各种材料,在版子上开拓路子。
版子在世上出现的最初漫长岁月里,的确只是被动的起着复制画稿的作用。刻工依照画家的图形,一丝不拘的仿刻,没有半点创造性,有的只是熟练的刻作技艺。十四世纪的欧洲,在中国的影响下,出现了木刻版画。严格说来,自那时起直至本世纪初挪威人蒙克创作出奇特的版画形态上,五十多世纪来,版子只承担着复制与印刷的职能。蒙克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第一位从传统的木刻技法束缚中解脱出来。
他首先在版画制作上应用粗木板的肌理,并最早尝试用锯子来锯割版子的图形,等等。蒙克这种反传统的做法,已使以往纯属工艺的制版过程成了画家发挥想象进行创造的一个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他不愧为开了现代创作版画的先河。不过,比起当今五花八门的版画,蒙克还没有完全从传统的木板中摆脱出来。这不能不是一个历史的局限。具有久历史的中国木刻,若自隋唐算起,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
她的深远的历史与丰厚的古版画藏品,堪称世界木刻的故乡。然而直至本世纪卅年代初,鲁迅引进欧州创作版画止,作为媒介物的版子纯粹是为了翻制原画而已。从三十年代过来的我国版画,尽管在内容到形式上有了极大的突破,但作为版子的职能,还没有真正从复制作者本人的画稿和传统技法中摆脱出来。版子可以是木版、三夹板、纸板、石板、金属板………可以用刻刀在版子上放刀直干,也可以用锯子锯割;既可以减,也可以加。
变化万千的各种不同的肌理,只要能用得上,用得适当,都能成为版子的组成部分。确实,版子是应该发挥它富有魔术般表现力的时候了。因此,对于这样的版画,在教学上就不能按老框框,只是木版与刻刀。应该打开学生的思路,任学生想象和创造的骏马,在版画的广阔天地里驰骋。当然,还得从实际出发。师范除了四十个学生配有四十合沪产的低档木刻刀外,无任何版画设施。就连小小的课桌也无每人一张,不少同学只有叠起画凳,搁上画板充当简易的工作台。
况且学生们对版画无知又缺乏兴趣。要上好这四周版画课实在是有些忧心忡忡。照例第一堂是大课讲解。但我首先讲的不是各种刻刀如何运用,而是讲版画的发展史;讲木刻在版画大家属中的位置;让学生去参观版画系的齐全版画设施;请名版画家赵宗藻先生介绍自己的创作和体会。我认为只有当学生们心中明白版画是怎么一回事后,这样无论是刻木刻还是搞拼贴,他就不会只是一个复制自己画稿的匠者,而是一位积极主动的创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