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大兴安岭的春风,我们来到中国最北端,

(接文章)

前半生,虽居住嫩江岸与大兴安岭近在咫尺,却没来过。印象中只觉得应该是松树参天,林木密不透风且山高岭峻,熊瞎子与野猪常常出没,一派原始森林的模样儿。可如今到了近前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兴安岭的甘河流域景色“嘎仙部落”附近的村庄

想其原因,大概是上得山来,山的相对海拔没那么高,因此没有高山峻岭的感觉。林木也都是细纤纤的桦树,松树不多,上哪去找那“古木参天”?车子在山上走着,和平原的路也差不多,没有那么陡峭的山道崎岖,想象与实际差得太远啦。不知是被描述误导了,还是因为早些年生态破坏得严重所致。

晚上住在旅馆里,想看几天来拍的照片,相机的文件夹空间已满,需要移出文件。这片子大部分是在莫旗与讷河的两天来拍摄的,记录了许多难忘的场面与场景。在从相机往电脑里输入的时候,相机中途没电了。大部分的片子只把文件名称复制过来了,而文件没有。在结束后看电脑中已有了一大串,以为移动完成,便把相机内的文件删除了,以便留出空间明天再拍。当仔细看电脑时傻了眼,二百多张照片已荡然无存......遗憾至今。

根河据说是全国最冷的地方,比漠河还要冷,听说今年就更冷。经历过新纪元的根河,冬天曾一度达到零下五十度还多,冰冷至极。

天冷,人心也冷了,在好力堡就遇见了几个“心冷”的交通警察。中午在根河西的好力堡驻车吃饭。饭后从饭店出来,便看见一辆警车从门前经过,车上的交警指手画脚地指着我们的两辆车说着什么,大概是说“看,不是本地车,是外地牌照”,抑或说“看那人从饭店出来,肯定是喝酒了。”又向我身后看了看,开走了。我预感到这些警察肯定没安啥好心眼儿。

果然,在不过一公里的地方设了卡,给我们来个守株待兔。被拦住后先把驾照要了去。紧接着问“喝酒了吧?!”话音带着肯定,神气十足。我说没喝。那警察便把我带进警车的后排座,关上车门,前面的人很熟练地落下后车窗,然后外面的人再把酒精测试仪伸进来让我吹。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样侮辱性的方式,到底是怕外面风大测不准,还是怕我跑掉。先测一次,没有他们所希望的数值,便不甘心地再次测试,仍没有酒精数。最后不甘心地又问一次“真的没喝?”我说确实没喝。

他们很不情愿地归还了驾照,失望地放了我们。在北京开车这么多年也没被测试过酒驾,即使在电视上看见查酒驾,也都是司机不离自己的车,吹测一下也就得了,没见过这样尊严扫地地测。平生被测了第一次,竟然是在这向往已久的神圣的大兴安岭——我的老家。在这里,地广人稀,有的地方即使把车子开飞起来,都不会找到个人来撞。被这样查酒驾,记忆不泯啊。为了道路安全治理酒驾这无可厚非,但为了创收或其它什么目的那就可恶至极了,但愿他们不是。

五月,大兴安岭早已焕发了春的容颜。轻风夹着暖意,从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方向吹过来,吹出了白桦树的嫩叶,吹开了树下达子香(当地也叫满山红或红杜鹃),那花的桃紫色与白桦树的冷白色交相辉映,悦人眼目,并散发着带有冰气的冷香。别说在这儿画画,就算待上个十天半月啥也不干,就够幸福的了。能在此享受这天堂般的佳境需要多大的福分啊。

蓄势待发的树丛达子香与白桦树相映呈春

过了好力堡向莫尔道嘎去,在肯盖里附近驻了车,支起画架画上一张,以解那景对我的无法抵抗的诱惑。此时龙微微在好力堡之前就已画过一张,可见心情的激动。

龙微微在大兴安岭画的第一幅作品龙微微在克一河附近作画盛开的达子香

在路边画画,常常会有路人停下车来看。他们通过欣赏我们的画作,去理解自然的美妙,并给他们自己凭添一份快乐。我们也在人们的分享中得到欣慰。这次司机光顾看画,不小心把我设在远处的警示牌给压扁了(为了安全,必须要设警示牌,路边画画要留神车辆。听说我们的一个朋友在路边画画时,就被光顾看画的司机撞到沟里去了,养了好长时间。)我赶忙说没事,不要紧,还能用。

那车上的穿着整齐的人还是从车上拿个新牌给我,非要我收下,并说,“在这边画画有什么困难到根河某单位找我们!”这儿的人还是不错的。此事也使我对那好力堡警察的厌恶感减轻了些。还是好人多:在德尔布尔一个小伙子开车,把迷路的我们一直送到几公里外的去莫尔道嘎的路口上,我们为此感激不已。这方水土的人果然很仗义。

《德尔布尔附近的风景》

布面油画46*46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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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边写生一定要立上警示牌肯盖里(李帅林摄)龙微微在肯盖里作画

莫尔道嘎像是原始森林的南缘,海拔也高,有些冰泉尚未融化,在夜里天光的反射下,像镜子一样嵌在林中,灯光一晃格外晶莹。

天亮了,一早与李叔去高处寻那冰泉(李叔的艺名恰巧叫北疆冰泉,我的艺名也曾叫北疆白桦)。冰封的泉水边上露出一株像红豆一样的植物,李叔用手捧着融化了的泉水,把“红豆”洗干净,跪下身躯仔细地拍下那株诱人的“红豆”。

李叔在拍“红豆”兴安岭(李帅林摄)苔生兴安岭(李帅林摄)

白天,阳光在林中闪动,溪水潺潺,把融化的冬天送入了河流。无论什么树在这里都长得高,长得有劲。在这兴安岭的“顶端”,才看出歌声中唱到的那个模样。记得小时候,文革年代,激情四射的岁月里,那歌曲也欢快激昂:“巍巍的兴安岭啊,高高飞彩云呦,滔滔地黑龙江激流抒豪情。

毛主席的光辉照边疆边疆一片红啊,欢呼革命的三结合,各族人民喜洋洋……”如今,三结合已不知去向,高高的彩云却仍然在飞,毛主席的光辉也不再像火红岁月那样照耀着边疆,边疆的达子香却依然像火一样地红。巍巍的兴安岭虽然没有想象的那样“巍巍”,但山川江河之大,岁月变幻之快,却毫不顾及人的思与想,天地的恒久并非人生能比,正像诸葛亮临终时的感叹一样,“悠悠苍天,何其有及”……画下一汪溪水,告别了自己的兴安梦,释怀了自己对青春不再的叹息,也留住了兴安岭永远的春天。(《春天的溪流》-23-)

《春天的溪流》

布面油画46*46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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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莫尔道嘎是为了去奇乾,据说那儿有原始般的部落村庄,那儿更是成吉思汗的故乡,是蒙古族的发祥之源。伟大的蒙古民族就是在这里走出大山,走进辉煌的。

从德尔布尔过来的路(李帅林摄)莫尔道嘎通往莫尔道嘎

午后,我们在林管局办理了防火证,上路去奇乾。过了拉吉玛林场,一段柏油路到了激流河。激流河,名不虚传,湍急的河水声站在山巅都听得很响。向下望去,渊深莫测,加之天黑,真有些黮得慌。

激流河(李帅林摄)云眠春溪(李帅林摄)刚刚融化的溪流(李帅林摄)

再向前就是土路,十分难走。颠簸五十多公里后,来到一个哨卡,不远处是一排房子。哨卡没人却冲出两只大狼狗来。我生性怕狗,小时候没少挨狗咬,落了个怕狗的病根儿。因此,见这么大的狗哪能不怕。不敢下车,把车中以备急需的馒头甩出两个。经过贿赂,两位友好起来,眼神里露出善意,我便下了车。

想去房子里找人,又怕那狗翻脸,再说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人出来,想必是没人值班,大概是让路人自便吧。我便去开那栏杆,两车过来后又把那杆儿放好。车子继续前行,想找人问问奇乾在哪儿,但没人可问。

大约向前又走了二三十公里,那路越来越难走,上坡下坡,弯来拐去,坑坑洼洼,不时地还要过泥坑。天黑下来了,原始森林的味道越发地浓了。到处是经年久自然倒下的大树,在密林中,横七竖八地躺着、腐烂着。

下面的冰雪尚未消融,桦树和松树相生相伴,由于茂密,那桦树长得又细又高,支撑不住过高的树冠,在风的摇曳下,一旦弯曲下来,就没有办法再直起身躯。由此树木交错,形成屏障,人根本无法穿行。俨然一副十足的原始森林模样。除了那道路和偶尔设置的防火禁烟的牌子以外,根本找不到人迹。

这儿的防火可谓严防死守,山的深处有边防武装警察部队把守。我们的车子都要装配防火帽,进山不许带火种,好在我们三人没有会抽烟的。这方面我们自己很放心。

融融春光下的白桦树(李帅林摄)深入林缘(李帅林摄)奇乾北的原始森林(李帅林摄)

越来越觉得不对头,那路再向前,车子就有被陷住的危险,非越野车不行。没人问,只好翻看地图,最后认定是走过头了,只能悻悻地,吃力地调头向回走。见山内远处有灯光,我们便驶过去,在一个军营模样的地方向哨兵打探,才知道是走过了,应该在喂狼狗的哨卡向西走才是奇乾。看来狗怎么贿赂也不行,顶多是不咬人而已。要是有人出来,哪会走这冤枉路。但仔细想来,也幸亏出来的是狗,否则,哪会有机会伸入那原始森林呢。胡思乱想中又回到了那哨卡。

这回是由外朝里进,防火证,防火帽地又得查个没完,但这也是应该的。车灯一晃,人就发觉了。这次是人和狗一起出来的,那狗还认得我们,摇着尾巴,依然友好。但人可没那么可亲,当得知我们不是从北面的漠河方向来,是刚刚在这哨卡自行抬栏过去的,便恼羞成怒,几个人一齐上来盘查,不依不饶。

我们这时才感觉到惹了麻烦,面对虎视眈眈的“半警儿”,怎么说好话也没用,只能任意被罚落,最后被带进屋内,防火证身份证登记无遗,把我们的行程目地仔细地调查盘问一番后,决定放我们过去。当我们要求去奇乾时,人家一百个不答应,说,那里已没有几户人家,你们根本没法住,再说明天上级领导要来检查,明天一早就要清山,你们还得出来......劝返之心坚决。

后来我们分析:大概是他们“露岗”的事儿怕上级领导知道,才不让我们留下。没办法我们只好深夜再走一百多公里山路。折返的路上停车打了两个盹儿。回到莫尔道嘎时已是后半夜两点多钟了。

奇乾没去成,只能去最后的目的地,室韦(杰拉林)。第二天早上,从莫尔道嘎向北,再向西,走胜利林场,中午便到了室韦。

思念往昔岁月西去杰拉林(室韦)

室韦是俄罗斯族人较多的边镇,这里住着很多俄罗斯与山东人的混血后人。据说当年山东人来这淘金,俄罗斯的姑娘见中国的山东男人勤劳能干,而且还会体贴女人,比起本民族的男人来优秀得多。俄罗斯的男人酗酒,不爱干活,还打老婆,因此都愿嫁中国人。只要中国人过去“抢”,姑娘们便很情愿地跟过来,生儿育女过日子。

多么浪漫地融合,多么浪漫的岁月。说这话已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了,现在国与国分得那么清,又看得那么紧,哪能有这随便地“抢”随便地娶呢。怕是随便看看都不行了。

中俄边境线上的界标

永远的杰拉林(室韦)

俄罗斯族的老人

如今隔江相望,一个天,两个国,就其建筑来说都截然不同。俄罗斯一侧的天和地几乎一个色调,建筑物的色彩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看不出来人与天有什么特别,很和谐。中国一侧就不一样了,建筑物的外观七桌八样地不说,那彩钢顶老远就能看见,颜色鲜得乍眼。一片蓝,一片红,怎么也融不进周围的山色里面去。你说一个房盖颜色弄得那么艳丽干啥?人与自然弄得那么疏远又有啥好处呢。那阳光,那空气玩命地想把这色彩整合起来,但在这跳跃的颜色面前也无能为力。

逆光下的额尔古纳河界河

室韦是一个边境口岸,一些货物贸易可由此进出。我们在室韦没住下,便开车去了临江村。

《通往临江的路》

布面油画46*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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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村临江

临江在室韦的东北约二十公里,紧邻额尔古纳河,风景独特。这的房舍都是用木头建的。墙是圆木垒成,叫“木刻椤”,老房子的棚盖不是用“彩钢”(那时候也没这玩意)都是刀斧劈出来的木板,据说如果用锯破开的板子就不能做房盖,下雨会漏水。墙体的圆木直径都在二三十或四五十公分,横着搭接咬合在一起,四角有榫铆钉住。这种全木结构的房舍,既保暖又与环境相协调,还能为国家积攒下一笔木材资源。说不定哪一天,木材短缺,可拆下来用到别处更需要的地方去。就像南方沿海一带一些房屋的部分结构就是用名贵的“海黄”做的,现如今投机者把整房买下,再把房盖或其它有黄梨木的部分拆下来,按重量来卖,供人来收藏。据说现在一斤“海黄”要六七千圆,这样的天价是当时的建房者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没准这儿的木屋有一天也会“价值连城”,将来啥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传统木屋

我们住在莉丽雅的家庭式小旅馆里,出入方便。此时,江边的丑李子花儿已开得正浓,漫山遍野,老远望去,绿白一片,龙微微想画早春的愿望再次落空了。但这次不同,异常地兴奋,是因为这儿的春天实在是太美了,美得他乐此不疲。他画完东家门口一株树,又画西屋一排杨。画过山前路边景,再画山北一片房......村南村北地忙活开了。几天下来,一个额尔古纳河的春天,都摆在了莉丽雅家的地板上。

莉丽雅就是俄罗斯与山东人的后裔,其外祖母是纯正的“毛子”(俄罗斯人)。有俄罗斯血统的人都看得出来,尤其是那双眼睛,长得“毛的噜”地。双眼皮格外地大,眼珠儿有些发黄,和我们不大一样。莉丽雅的丈夫姓董,是个拖拉机手,时值春耕,经常夜班播种。夫妻俩都很能干,小日子过得红火。

临江村暮色在临江创作的李叔和龙微微

我和李叔在临江村北的山坡上画。我画边境铁丝网外的一株白桦树,中景是额尔古纳河,远处是俄罗斯的山和地,一方安静的山河沃野(《额尔古纳河边中国一侧的白桦树》)。李叔画了一条蜿蜒在山坡上的路,画面春意正浓,视野开阔(这是他绘画的特点之一)起伏的山道与田野,透出播种季节里那带有雨味的勃勃生机。(《播种时节》)

《额尔古纳河边中国一侧的白桦树》

布面油画46x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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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私人收藏)

《播种时节》

李帅林作品

布面油画

隔江眺望俄罗斯

播种的季节,也正是蒲公英和“耗子花”盛开的时候。一黄一紫,贴着草皮,默默地吐着芳香。

播种的路“耗子”花开

云雀,在当地俗称“讷勒儿”,径直朝高空钻去,能像F35战机一样就地拔高,那叫声传出老远,是东北,尤其是黑龙江一带,在播种时节里当之无愧的歌者,是大自然中不可或缺的主角。那歌声能把我们带回青春岁月,带回到童年。

播种的季节,却听不见播种机的轰鸣。田间地头,播种机的履带印迹遍布,却看不到机器的身影。这就是土地广袤的额尔古纳宽阔的原野,像敞开的胸襟,把一切纷繁喧闹包容,让一切在瞬间化作平静,一切尽皆归于安宁。(《安静的原野》)

《安静的原野》

原名:《中国的地·俄罗斯的山·上面是老天爷的天·一条界河分两半·离得太远看不见》

布面油画46*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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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额尔古纳河的路

丑李子开花的时候,景色虽然好看,但也正是“草爬子”(亦称蜱虫)孳生的时候,且额尔古纳河一带或说大兴安岭,这种虫子最多,并随着风和牛羊到处散播。这东西不大,感觉极其灵敏,老远就能找到寄生或攻击的对象,伺机沾到人或动物身上,钻到腋窝或软组织的部位吸血。只吃喝不排泄,能把头钻进皮肤里,人一般没有知觉。本来干瘪如皮,吃饱喝足后可像绿豆大小。若硬把它拽下来,头会断在皮肤里,并随着血液在身体内游动,到脑部时便可发病,俗称森林脑炎。一旦发病,九死一生,只有及时注射森林脑炎疫苗,才能免除发病。这疫苗也只有这大兴安岭林区的几个大医院才有,长期在林区工作的人必须提前注射……这些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一是出于害怕,二是画得差不多了,我们便收拾行囊,向莉丽雅告别,向额尔古纳告别,踏上了归途。额尔古纳河的清风把我们送出老远,直到我们驶出大兴安岭,驶向呼伦贝尔,驶回了北京。

和莉丽雅一家合影留念和边防派出所的朋友们聚会在阿尔山伊尔施住了四天的宾馆

《有古树的阿尔山风景》

布面油画46*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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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江私人收藏)

《伊尔施的春天》

布面油画46*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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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山至乌兰浩特的途中作画在额尔古纳市与边检站的王政委及朋友们额尔古纳市(拉布达林)呼伦贝尔市(海拉尔)的早晨突泉至赤峰的路上遇见的烟火头花

《再见,大兴安岭》

布面油画46x4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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