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里的肃宁县曲吕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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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九州

陆树增老人住宅,兴建于年,编号,朝南一侧。

陆树增老人住宅,兴建于年,编号,朝北一侧。

年3月,我爱人来部队探亲,与陆树增老人的四个女儿合影。

年7月,我重返满洲里,与陆树增老人及他的三个女婿在烈士公园合影。

80年代初期满洲里站区。

上世纪80年代以前,满洲里车站旁的东道口是连接铁路生活区和市区的主要交通枢纽,几十道铮亮的铁轨中间铺着一块块亮滑的大石板,遇到雨雪天石面就像抹了一层油,常有行人车辆在这里闹出笑话。过了路基往北是一个岔路口,岔路口前面就是苏联红军烈士陵园,几十位苏联红军烈士长眠在这里,每年来此悼念的中国公民络绎不绝。出兵东北时的硝烟已经散尽,只有公园里的苍松翠柏依然那么青绿,那么肃穆。

岔路口东面的路基下是片三角地带,零零散散的菜地中间坐落着几栋俄式老房子,其中有一栋坐南朝北的木刻楞小屋特别引人注目。木屋为三开间,由东向西依次住着王、陆、黄三户人家,都是铁路职工。清末,沙俄政府为了达到侵略中国东北的目的,通过各种阴谋手段同李鸿章签订了《中俄御敌互相援助条约》,从此开始修筑东清铁路,大批俄国人涌进满洲里。年俄国“十月革命”期间,又有大批俄国流亡人员进入满洲里,人口猛增至4万多人,其中有3.5万人为俄国人,中国人仅为人。这几栋俄式老房子是修筑铁路时一起兴建起来的,虽然历经沧桑,但是仍坚固如初。

这三户人家除了王姓一家外,陆、黄两家我都熟,他们都是河北肃宁县曲吕人,都是当年投亲靠友闯关东过来的。满洲里的曲吕人很多,几十户人家大多聚集在市区五道街,戏称曲吕街。几十年过去,他们仍然保持着家乡的习俗,婚丧嫁娶、百岁满月,大家互相帮忙,热热闹闹的,那满口的肃宁话让本地人听起来像天籁之音。

年冬季,我从肃宁入伍来到满洲里,开始并不知道这里竟有这么多乡亲。几年后的一天傍晚,我带着队伍从靶场回来,走过一片土豆地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是正宗的肃宁味儿。我心里一热,忙回头去看,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家,中等身材,穿着很一般,他走过来自我介绍:“我叫陆树增,曲吕人,住在东道口路基下的木屋。听说肃宁入伍的就剩你自己了,怕你孤单,早就打听你,部队的院儿又不能随便进,我知道你们打靶会路过这里,就在这里等……”我忙握住他的手。满洲里的初秋已经很冷,老人的手冰凉,硬茧粗糙。夕阳下,他眼里似有泪光在闪。

有句老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的,离家里之外还有人惦记着,并且在郊外三番五次的等,这就是肃宁曲吕人。

从此,我叫他陆叔。铁道口路基下的小木屋,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陆叔是个忠厚人,很健谈,且表情基本不外露,历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沧桑。和他谈话就像阅读一本流落人间许久的古书,娓娓道来,曲折多情,使人良久沉思。陆叔一家七口人,四女一儿,老伴儿没有工作,生活的担子都压在他的肩上。为了生存,为了供孩子读书,他除了在铁路东货场每天三班倒外,还在路边的沟沟岔岔种了许多地,种的主要是土豆、大头菜和豌豆,除了留足自家吃的,其余可卖些零钱补贴家用。满洲里这里种地很随便,你种两年不种了,别人可以接着种。满洲里的冬季很长,每年都不少于七个月,进入9月份就必须把漫长冬季所需的蔬菜准备齐。满洲里地区的地下三至四米就是常年冻土层,给人们窖藏冬菜提供了便利。西伯利亚的寒风夹带着大雪铺天盖地,满洲里的人们进入冬季以后,每天穿着鼓鼓囊囊的衣服上下班,除了打冰球、堆雪人,很少有室外活动。常年的高寒使人们增强了抵抗力,极少有人患感冒。

记得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陆叔邀我去家里作客,我去时提了两瓶满洲里大曲作为见面礼。部队的南门离他家有四五里路,和铁路相傍,走路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他家门口。上得几级木阶,走过约有两米长的雕花木廊便是门厅。门厅很小,只有不到3平方米,当时被当做厨房使用。里间很大,足有20平方米,是睡觉和会客的地方。靠东墙是南北大炕,南头摆着两个木箱,靠西墙是从老家托运来的一个躺柜,北墙上挂着不久前我送给陆叔的一幅玻璃画,上面是我精心写的“松龄鹤寿”四个篆字。屋里的摆设虽很简单却极干净,特别是红砖铺就的地面,连缝隙的地方都一尘不染。

陆婶是肃宁西芝兰村人,浓眉大眼,爱说爱笑,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笑声感染力极强,听了使人心花怒放,立刻开心起来。我和陆叔闲谈着,她便炒了仨菜,我们刚端起酒杯,她咯咯笑着又走进来说:“仨菜不喝酒,来,再给你们添一个。”说着放下一碟小咸菜,我尝了一口,非常清香,是上好的下酒菜。陆婶问:“怎么样?要是吃着顺口探家时我送你一坛。”望着她那笑眯眯的模样,我想起了故乡坐在老枣树下讲笑话的老母亲。

人到了老年容易怀旧,陆叔和我闲聊时经常讲起他过去的故事。陆叔的老家很穷,抗战时期,陆叔家是有名的堡垒户,许多抗日英烈都曾在他家开过会躲过难,至今他还能说出李谦、段洪、王怀道等人的名字。年初春的一天后半夜,他代替父亲去后堤村送信,天刚下过一场透雨,道路泥泞,他穿着一件破夹袄,在黎明的土路上连蹦带跳躲避水坑。突然,他发现前面有一队日伪军正拉开队形包围子由口村,他急忙躲进一片坟地,刚趴下身子,村里村外的枪声就劈里啪啦响了起来。眼见着一队穿便装的游击队员冲出包围,不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杀了回去,约有一袋烟的工夫又杀了出来。连续三次拉锯战,枪声才渐渐平息。傍晚得到消息,原来那是队长李谦带领他的区小队冲出包围后,发现开会的县区干部还没有突围,于是带着小队又杀了回去。第二次冲出来后却不见了区长,他只好再次冲进包围圈。第三次杀出重围后,李谦已身中数弹,浑身是血,他拒绝了同志们背他突围的请求,大声命令道:“一班长,你把我的枪带走!”第二天,抗日军民含着热泪在吕家庄为李谦等四位烈士召开了追悼会,把他们的遗体埋葬在老唐河堤上。

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陆叔总是感慨万分。他对我说:“别不知足,想想他们,我们过得就很不错了。那时每天出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们现在过得很舒坦,吃得饱穿得暖,生活幸福,还要求什么呢。”

陆叔对生活没有奢望,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仅此而已。抗战时期,他当过交通员,送过信,领过路,站过哨,也曾经把脑袋系在腰带上闹革命,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如今,他住在铁路下的这间小木屋里安安静静地生活,只觉得共产党对他太好了。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郭九州提供

本文来源:满洲里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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