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我画人物速写
文/图罗雪村
少时迷人物速写,老矣兴致不减。
人物速写,记下遇见及一瞬的心动,即刻即兴,点线印象,求形似,追神韵,一气呵成,即使有败笔、不完整,也“生气多于形制”。
人物速写,难在不为形役,似与不似难两全,但即使画不好,也要仿效《史记》的传统——记下来,因为值得。
人,没有一张脸没有经历,哪怕丑,也有岁月留痕与人性之美,故更想探询眼神、皱纹、形态背后隐藏的故事,一个一个人和一个一个故事,就是历史!
人物速写,会让我重温初习绘画时的痴迷、诚实、谦卑……叶浅予先生讲,他年在上海看到墨西哥漫画家格罗皮斯身上总带着小本,随时记录遇见的各种形象。从此他的衣服上也多了一个特制大口袋,里面永远放着随时可以掏出的速写本……他说:“生活本身有许多激动人心的美丽图画,可以通过速写直接记录下来,成为创作的作品。”速写成了他的一种生命方式。我庆幸直到现在出门也从不忘带速写本,画人物速写也已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画好画不好是一回事,过程很享受!
回看画过的人物,想起一则童话:一个冬天,一个小孩堆塑了一个雪人朋友,这个雪人便带着他在夜空中展开奇妙旅行……当小孩醒来,雪人朋友已经在阳光里融化……想想我的一次次遇见也像那个融化的雪人朋友,好在那个小孩又在盼着下一个冬天,我也在期待新的遇见。
有天速写一位叫卢羽的10岁男孩,他的妈妈后来告诉我,男孩4岁的妹妹一直站在旁边看我画,回到家就要给爸爸妈妈画像……听了很开心,竟想象起这个小女孩的将来……
更藏卓玛(铅笔年)
医院藏医科遇见她,虽未着藏装,但她那双眼睛真的就像雪域高原的湖水一样透明,这是在城市女孩子脸上看不到的。她的名字“更藏”是希望、“卓玛”是仙女。她说藏族人对女子称“卓玛”,意思是“度母”,有首歌《心中的卓玛》就是赞美这位拯救苦难众生的美丽女神。更藏家在青海省贵南县,海拔多米,她脸上带着高原红,说话很轻。画她时,心想,可别让浑浊的城市污染了她那双雪山湖水般透明的眼睛。
旦珍娜姆(铅笔年)
“‘旦珍’是护法神的名字,‘娜姆’也是仙女。”旦珍娜姆毕业于成都医学院,老家在四川阿坝州的若尔盖,那里有高寒湿地、草原,当年红军长征走过的草地就在那里。她说老家有座拉尔神山,因为要开发旅游修路砍树,已经不是她小时候的模样;一些花海和湖泊也干涸了,“但还是很美的!”我在她手机拍的老家冬天的风景里,看到了雪山……
听说旦珍娜姆几个藏族姑医院,回各自家乡了……人有时就是这样——初见即成永远。她们现在都好吗?祝福这些美丽的藏族姑娘——扎西德勒!
歌唱家胡松华(钢笔年)
那年秋天,去陕北延川参加红枣节时遇见他。他见我画速写,引起兴趣,拿出两张照片,一张书法,一张水墨奔马,原来他也学过画,和白雪石受教一个老师。他以歌唱为业后,没停“苦练书画养歌气,勤使歌声润画书”,《人民日报》曾载文称赞其“书画乃有形之歌声,歌唱乃有声之书画”,这种辩证关系让他在姐妹艺术中互补相长。
红枣节上,他又唱了著名的《赞歌》。年他在大型舞蹈史诗《东方红》里第一次唱起“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高举金杯把赞歌唱……”那长调旋律从他心里奔涌出来,唱出了那个年代中国人对新社会发自内心的赞美和憧憬,让少年时的我对唱《赞歌》的人充满景仰。时过境迁,在贫瘠的黄土塬上,还是那长调旋律,却已听不到那奔涌出来的心声了……
演员许忠全(铅笔、水彩年)
与他同游张家口,在街头,不时有路人认出他,不知他叫什么,却能说出一串儿他演过的《车水马龙》里的“马大车”、《邻居》里的“喜凤年”、《高朋满座》里的“严局长”……车过昌平,他说当年为演电影《金光大道》里冯少怀这个“漏划富农”,曾在这儿“下生活”;还讲起小时候为谋生,跟着大人从昌平南口赶羊到京城牛街,要走几天,为了让羊多吃夜草长膘,就露宿郊野……我想起上世纪70年代在北郊的荒地里,见过从张北过来的赶羊人,已经秋凉,羊群慢悠悠地走,天黑了,赶羊人把羊群围拢起来,一个人守着,一个人就地一卧。
他年在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后一直从教,还出演过14部电影、27部电视剧,现在演戏少了,思考多了。他送我《岁月留痕》一书时说了句:“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文艺应该发展的方向。”这年他八十有三,从艺一甲子了。
作家孙小琪(铅笔、彩铅年)
新时期一部重要作品《伤痕》的发表,与她有关。
她年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恰在此时,77级学生卢新华写出《伤痕》,她读后,感到小说里王晓华的命运与她何其相似。一天,不知是否命运安排,她从市区东北角的学校骑车到外滩附近的圆明园路,将几经辗转的《伤痕》手稿交给了《文汇报》。不日,《伤痕》发表。作者说:“《伤痕》这只纸叠的小船儿,经由她等热心推助,忽然一下子驶进深广莫测的历史大海洋中。”这部作品当年引起社会巨大反响,并与同类作品被冠以“伤痕文学”载入中国当代文学史。
多年后,她说:“《伤痕》的问世,在那个年代,如春笋,不论早一秒晚一秒,是一定会破土而出的。”不过,世间事,结局的必然,多有偶然为之。这幅速写是年到长沙参加她的师弟邵建武书画展时画的,虽是第一次见她,但直觉告诉我,她是个内心敞亮的人。
松溪记
王祥夫
我现在在南平松溪,夜已静了,但松溪的流水声却一如琴声一般从溪边一直响到我的枕上。这样的晚上我宁肯失眠不去睡它,也不想别的什么,就这么一直听着这美妙的溪声吧。一连几天了,我真是幸福,是枕着溪声进入梦乡。松溪的美,如果让我评一评,我以为首先是窗外那条松溪,从早上起来就有人在那里垂钓,他们是站在水里,或者是坐在水里的高椅子上,上边张着一把浅蓝色的伞。远山是一片青黛,更衬得这松溪的流水欲发是白花花的。我注意到了那些白鹭,因为松溪这里近几年的环境保护得好,据说现在的白鹭要比从前多了许多,它们在江上飞来飞去,而我注意到有一只却一直在浅水处走来走去或者是忽然飞起又急速落下,我想它应该是捕到了小鱼,我就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它,看它在离垂钓的人不远的地方走来走去,这人与这白鹭,一时让人觉得松溪的岁月真是安稳。是真正的岁月安稳。我们向往的生活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我这次来松溪,是有点遗憾的,因为我没有带画具,我想我应该到溪边去写写生,这是多么好的机会。溪边多竹,是那种很入画的细竹,是扬州八怪郑板桥笔下的竹,郑板桥几乎没画过粗大的那种,而我也认为细竹才见风致。而我们中午吃到的苦竹我想不会是这种。苦竹入口很苦,比苦瓜更苦的扎实,但清火,据说是松溪的特产。你知道唐代草书大家怀素写的那个《苦竹帖》吗?他虽是长沙人,但想必他亦是喜欢吃苦竹的,可以说,苦竹入馔最迟在唐代就有了。而松溪的苦竹我以为也是应该重重记一笔的。
松溪真是多竹,像什么箬竹、胖竹、水竹、淡竹、但最最有名的还是这实心苦竹。这个你要记住,以免下次来你找不到这个苦竹吃,苦竹加肉丝与辣子同炒,不说喝酒,只用以下饭,真是美。你记住,这个地方是南平松溪县。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而能让我天天早上起来或晚上一定要去沿着河边走走的地方就是这个南平的松溪县。
我知道你又要问了,这个地方既然这么好,有没有其他地方没有的土产佳物。我跟你说,对于你这个天天都喜欢喝一口的酒鬼而言,这里有一种酒你是肯定没喝过的。是红色的米酒,而且一上就是一大杯而且已经热过,酒里是蛋花,我想也就是把酒先在锅里热到滚开,然后再把鸡蛋打进去,颜色是红红黄黄,颇能引动人的酒思,不会喝的也想来那么几口,据说这种酒最先是给坐月子的妇人来喝,是极其养人的,现在却是流水般川流不息地被搬上桌来飨客。这个酒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甜,我忽然在旁边想,这酒虽是来自民间,但不妨让它走上庭堂,不要给它取什么别的酒名,直接就叫“蛋花酒”好了。我以为喝这种酒其实是不用就菜的,而且最好是作为早餐酒来喝。但如果把它装上瓶在超市里出售,我想大概不行。所以想喝这个酒你就得来松溪。我想到时候最好是在船上喝,江上微浪,天上微雨,我们坐在船上喝这种红色的蛋花酒,那才是暖身暖肠。
说到在船上喝酒,只可惜是现在的松溪船不多了,但那天我还是看到了船,是条拉沙的船,我还和那个年轻的船工聊了一会儿天。和年轻的船工聊天可真是有意思,对我这样的一个靠写小说为生的人来说像是上了一节生动的语言课。比如,这个年轻的船工告诉我,他们在船上讨生活的人有很多的讲究,比如开船时不能说开船而是要说“放船”,也不能说“撑船”,因为这个“撑”字和“沉”字一个音,很不吉利,我问他那为什么不能说“放船”呢?他却答不上来了,只是痴痴地看着我笑。他又告诉我比如船要洗,拿开船板的时候也只能说“拿开”,照例是不能说“翻开”这两个字的。在船上吃饭,吃饭的筷子是不能平放在饭碗之上,这意味着船会搁浅,也是不吉利的。不过松溪上现在船少得多了。年轻船工告诉我,他的理想是买辆车去跑出租。我对他开玩笑说你还不如去学做宝剑,你们这里的宝剑有多么出名你不知道吗?他就“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现在又不打仗杀鸡杀鸭又用不到宝剑。
我和这个年轻的船工说到宝剑,其实是想知道这里的人对这里的湛卢宝剑到底有多少认知?毕竟这里的湛卢宝剑是太有名了。据说在古代有人朝这边夜观星相,看到一道寒光直冲牛斗,据说那就是湛卢宝剑的光芒。这当然是传说,好像这事记在古典小说《三言二拍》里边。虽是闾里间老翁们的闲谈,但也足见湛卢剑广为天下人知的事实。而真正载入史册的是春秋时期的欧冶子在湛卢山铸就了一口名扬天下的湛卢宝剑,宝剑每每从剑匣里抽出来的时候总是有一道寒光直冲牛斗,所以后来戏剧的唱词里才每每有“每抽宝剑惊牛斗”的句子被唱出来。湛卢剑真是大名鼎鼎,所以才位列中国古代五大名剑之首。
而我个人认为啊,马上老弟你听着,松溪有“松溪三宝”之说,哪三宝?分别是湛卢宝剑、九龙窑瓷器和松溪版画。但我个人不太同意这种说法,我认为瓷器和版画再好也不能跟湛卢宝剑平起平坐。不过松溪的瓷茶盏真是漂亮,用这样的瓷盏喝当地的茶才算搭配。再说松溪的版画,最大的特色是——这里的版画统统都是套色木刻,我是喜欢版画的。在松溪一连看了几个展,却没见到一幅黑白版画。就欣赏而言,我是偏爱黑白版画。但就现在的生活而言,可见松溪人更热爱多彩的生活,从对比强烈的黑白木刻到色彩纷繁的套色木刻是不是可以说是时代在进了一步?如果说艺术是时代的产物,我相信这句话是对的,珂勒惠支的黑白是反映那个时代的,而松溪版画的多彩烂漫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写照。
夜已经很深了,松溪的流水声又“哗哗哗哗”地流到我的枕头上来了。我就不多说了,本来还想说说这里的百年蔗,但太晚了,这个百年蔗留到我回去再告诉你,或者咱们明年一起来松溪写生,也许你来了就不想走了。
菜也开花
刘江滨
假如给你一片园子,你是把它当作花园还是菜园?换句话说,你是选择养花还是种菜?
不同的人群、环境、年代,相信会有不同的答案。比如,食不果腹的年代,农人若把菜地弄成了花地,定被周围的人视为异类;再比如,城市街道两侧应是姹紫嫣红装点,若满眼茄子豆角,也肯定不像话。但有一点却可达成共识,即花属精神层面、审美层面,菜属物质层面、实用层面。清人李渔尝谓:“菜为至贱之物,又非众花之等伦。”明显是贵花而贱菜。但在我们大多数人眼里,花和菜虽属不同层面,却并无轩轾高下之分。花固然悦目养心,菜却是生命的必需品。
小时候,我家在村西北有一块自留地,专门种菜。按季节种有韭菜、葱、蒜、胡萝卜、白萝卜、白菜、芫荽、芥菜、南瓜、冬瓜等。那时庄稼地是生产队的,自留地是自家的,所以,对这片菜地便有特殊的感情。望着一地的青翠,欢喜中生出珍视之感。有些菜还可以生吃,如茄子黄瓜西红柿,摘下来也不洗,用手捋吧捋吧就咔咔大嚼起来,茄子虽不好吃,还稍有些辣口,但顶饿。有时,家里突然来了亲戚,母亲就命我拿着镰刀去菜地割一把韭菜,掐几根葱。菜吃不完有时还偶尔出村卖。一次,我跟着二哥去邻村挎着篮子卖韭菜,我五六岁,二哥十三四岁。卖菜得吆喝,不喊“卖”而是喊“抽”。二哥喊不出口,就让我吆喝,我不喊,二哥没法,只得红涨着脸吆喝:“抽—韭—菜—嘞!”刚喊了几声,从巷口闪出一个半大小子,挤眉弄眼地说:“抽一根呗,伙计!”上前作势要抽,二哥急忙捂住篮子,小伙子哈哈大笑。
这块菜地后来被收回了,种上了庄稼,吃菜成了难题。冬天顿顿吃腌制的京白秆,嚼在嘴里咯吱咯吱响,都想吐酸水。有时干脆没菜可吃,在碗里放上点盐和水,搅和搅和,滴一两滴香油,拿窝头蘸着吃。
春夏秋三季就好多了,可以采野菜。周作人和汪曾祺都写有《故乡的野菜》,写到了荠菜和马齿苋,这两种野菜南方有,北方也有。荠菜可以剁碎当馅儿包成菜团子,荠菜涩,微苦,并不好吃。马齿苋叶子肥嘟嘟,根茎圆溜溜,一般是凉拌着吃,切成细段,调上香油和醋,再剁了蒜末搅拌,滋味倒也不错,口感柔滑。另外,榆树叶、洋槐花、苜蓿都可做菜,多是用面调和加盐蒸熟了吃,连主食带菜都有了,我们称之“苦楚”,也有的地方叫“苦累”,从名字上透出所含的辛酸,是穷人的菜饭。当然现在是人们调口味的菜蔬了。
《论语》有云:“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这里“稼”是种庄稼,“圃”即种菜。《说文》谓:“种菜曰圃。”吃饭离不开吃菜,菜事同样重要。而且古时的菜名大多单字,那么雅致隽美。如《诗经谷风》:“采葑采菲,无以下体。”葑,即蔓菁,菲,即萝卜。《诗经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薇,豌豆苗是也。陆游祖父陆佃《埤雅》云:“菘性凌冬晚凋,四时常见,有松之操,故曰菘。”苏轼诗曰:“早韭欲争春,晚菘先破寒。”菘是啥?哈,大白菜呀!还有薤,念作谢,古诗中常出现,一眼望去就透着雅意。白居易诗云:“望黍作冬酒,留薤为春菜。”薤就是小野蒜,小时候田野里常见的。我们常把人间烟火事当做俗事,白菜萝卜难登大雅之堂,看看古人,化俗为雅,在日常生活中发现诗与美,这种本事足令今人瞠乎其后。
动物有草食和肉食之分,人类的菜也有素菜和肉菜之别,然而除非有特别的禁忌,大多荤素皆食。一般而言,肉菜比素菜更高级、更贵重些。《左传》有云:“肉食者鄙,不能远谋。”尽管是鄙视吃肉的人,其实视之为权贵。《论语》有云:“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把“尽善尽美”的韶乐和肉味放在一个量级衡量了。古代学生给老师送礼或酬劳,叫作束脩,即一捆(十条)干肉,这是比较贵重的礼物,如果给老师送一把韭菜或一捆葱就不像话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质匮乏,吃上新鲜蔬菜尚且不易,能在菜里见上荤腥就算是过节一般了。我姥娘家开过肉铺,母亲说从小不缺肉吃,她讲她小时候吃肉的事,我们几个孩子听得口水直流。曹植《与吴质书》有句话:“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贵且快意。”闻闻肉香,抑或听听故事,都觉得美气。记得有一晚上母亲炖胡萝卜,放了少许肉片,我坐在炕头一直等着菜熟,母亲说你先睡吧,等熟了我叫你,我说不困。我坐着,眼巴巴瞅着锅冒出热气,香味逐渐弥散,上下眼皮打架,使劲睁着,恨不得在眼皮上支根棍儿,终于还是抵不过睡魔,睡着了。还是母亲在菜熟后叫醒了我,一骨碌爬起来,用筷子夹起一片放到嘴里,小心翼翼地咬着,嚼着,别提有多香!这情景一生难忘。
菜事是我们的日常,却也延伸赋予了许多人生意蕴。比如,我们把容易做到的事叫作“小菜一碟”;把胆怯、懦弱叫作“菜”,进而把新手或水平较差的人称作“菜鸟”;把不是意中人说成是“不是我的菜”;“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喻喜好不同,“一个萝卜一个坑”是说没有富余位置;当下一个网络热词“青椒”,指40岁以下青年教师,等等。明代大太监魏忠贤依仗从小在叔叔饭馆学会的厨艺,抓住了王才人和天启帝的胃,从而飞黄腾达,位至九千岁,实践了老子所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当然最终炒煳了——江山社稷岂是鼎镬里的菜肴。“青梅煮酒论英雄”发生在菜园里,刘备以种菜韬光养晦,迷惑曹操——菜园里有乾坤。
李渔是个生活艺术家,还是宅心仁厚的善人,他说:“吾谓饮食之道,脍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渐近自然也。草衣木食,上古之风,人能疏远肥腻,食蔬蕨而甘之,腹中菜园,不使羊来踏破。”(《闲情偶寄》)他首倡先蔬菜而后肉菜,其旨一是崇俭,二是复古,更重要的是,肉菜关涉生命的宰杀,不免让人生出怜惜和慈悲之念。孟子所谓“君子远庖厨”,也是仁善存乎其间。
再回到开头菜园和花园之辩。菜园固然世俗,花园固然风雅,但在我看来,菜园其实也是花园,哪棵菜不开花呢?
原标题:《遇见——我画人物速写:罗雪村
《孺子牛》文学副刊3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