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母亲拨亮的炉火

.8.11

文字:仇波

图片:网络

木刻楞房子外糊的黄土泥墙,斑驳地脱落着。裸露出精光的圆木。那些一整根一整根长长的粗木头,像人的肋骨一样整齐堆列。支撑起了这座老房子。

圆木就是房子的骨。

这座老房子是我们的家。

推门就是厨房,门侧有两口顶大的粗瓦酸菜缸。

冬天,长长的鸡笼子也安放在那里。

厨房的右墙边是红砖砌的大火炉连着个大锅台。左墙边还是红砖砌的大火炉。

正对房门的那面北墙开了一方小窗,窗子口又高又小。为了保暖我们宁愿放弃光明。

窗下搭着贯彻东西的木头架子,厨房里的一应物什都放在那里。木架子前面有一个铁头压水井,井口下是一个阔囗粗瓦的小水缸。

屋顶中央垂吊下一只晕黄的灯泡。灯泡本不明亮,而烟雾缭绕得它更昏沉了。

暗暗的还有厨房高高的顶子。那些粗大的板方,被油渍浸得黝黑。呈显出一种经年累月的久远。

厨房的右侧是我爸妈的房间。

铺着宽厚的木头地板。地中间挖了个大菜窖。菜窖在每个秋收的时候都装满土豆。

开春。土豆吃完了。冰河彻底融化开,菜窖先漫上来半截子水。我妈就拖来重物什,压住窖口那几块能活动的木地板。怕淘气的我们失足掉下去。

我妈的房间除了一对大木箱子,一个大炕琴。还有许多北京凳(方形木凳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叫北京凳。大约离着祖国的心脏太遥远,而我们想坐得靠近些吧。

屋子的一半都是炕。

我爸是伐木工人,一年里有半年都在老林子里住工棚。于是我们姐弟几个就挤上那铺炕上。挤在我妈身旁。

我妈最会讲故事。

那铺炕上经常除了我们,还挤满了左邻右舍的孩子。而她们的母亲和长姐或打着毛衣或抐着鞋底围坐在炕沿。

我妈的故事总也讲不完。大多数是鬼狐闹怪的。我们又怕又爱听,总是意犹未尽,天就彻底黑下了。

被按着脑袋去睡觉。睡又睡不着,瞎琢磨着。怕得都不敢起夜,要搭着伙同去。

厨房的左面并列着两间卧房。其实只是一间,中间用不封顶的一道火墙分隔出两小间。

一间放了张大写字台。做为我们写作业的地方。

另一间,大半个屋子都是炕。我爸来家时,我们姐几个就睡在这铺炕上。

我们的青春梦想,我们的全部秘密都留在了这间小屋里。珍藏得那样坚固严实。

黄泥墙上的裂缝也没有泄露出去。

西北风熟悉每一条裂缝。它们填补进来,总填不完,总进来。

我妈用塞旧棉花的方法对抗着那些缝隙。

针大的窟窿斗大的风。

总有风,凉凉地扫过热炕面,扫过厚棉被,然后又扫上我们睡梦中的脸。每天清早,在我妈把炉火拨亮之前,我们都赖在热被窝里。

炉火呼通呼通地燃起;白铁皮水壶扑突扑突吹着热气;鸡伸出脑袋,在细长条的木食槽里心无旁骛地啄食,整齐得像一排琴键,正在弹奏欢乐颂。

母亲又去猪圈吆喝猪,猪呼噜呼噜地欻着热腾腾的汤食;有时狗也跑过来,呱唧呱唧舔几口,却不是为了填肚子,只是想暖和一下。

狗的餐食排在我们之后。狗等着捡拾油水。

我妈扫了院子。抱了抱柴火再进屋时,我们已梳洗穿戴整齐。我们围上那张散发着饭香的靠边站,和菜饭的热香一起喧腾。

“靠边站”是一张漆着蜜糖色油漆的大圆桌子。使用时才支起。平时都合拢着三角围栅式的木桌腿,圆圆的大桌面耷拉在木桌腿的边上。它大而沉重。被立在一处不显眼的墙角边。

它一直为我们承载着香喷热乎的饭菜,和那些团圆的好时光。

如今,老房子也靠边站了。

它立在了我的心里。母亲拨亮的炉火也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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