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漫画
廖冰兄
抗战开始以来,一般漫画作者把惯常消极的笔锋转过来作动员群众的工具,打击敌人的武器,产生了大量有利于抗战的作品,干过不少有力量的工作,于是“抗战的漫画”(抗战是一个代表词代表抗敌救亡等意义)生长起来了。无论在都市的通衢里,农村的角落里,前线的战壕里,甚至一时失陷的土地里,它们都迈出了强健的脚步,在中国漫画史中,划开一个新的时代。
什么是“抗战的漫画”?这是个新鲜的名称。在什么是“漫画”的答案未曾切实获得之前,这是无从释义的。
什么是漫画?当我们任意翻开一本新鲜的刊物(无论任何国家,任何地方的),可以看见许多毛笔、钢笔、木炭、水彩、油绘、木刻、摄影等等不同的工具形成的作品,这些画面每每脱离普通绘画形态,同时也有不少与普通绘画相近甚至并无分别,然则普通绘画(指纯粹绘画)与漫画的界限如何划分呢?当我们任意择取一幅图画,单在它的外形(手法构图色彩等)看去,我们是很不容易判断它该列入那二个门类,无论是一幅油绘人体,一幅毛笔宣纸的山水人物,一幅素描,一幅速写……这些都只是工具与手法的不同,我们不能由这些来确定它的实质。
有许多人每每误会,以为变形、夸张的就是漫画,这是不妥当的,如果我们翻开一册近代的西洋画集,里面许多所谓表现派、野兽派等的作品,也同样的有变形、诱张的画幅,于此可以知道在它们的表面形象看去是“难辨雌雄”的——我们要在漫画与纯粹绘画之间划分界限,应该把视线转入作品的内容比较妥当。
说到内容,我们就要注意到画家(包括普通画家)意识到所描写的事物的形象上,只寻求形象上的美而只主观地表现它形态的美,这些美点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怎样构成?这些在作者自身,每每绝不会计及的,他只在那里自由的利用他所得的手法作情感的发泄,想把对象表现得更美而已。以这种原质产生出来的作品,多半是纯粹绘画。假如一个作家在制作“漫画”的时候使有许多异相的地方,他不仅要了解他的对象的外形,同时更要了解这事物的内容。这就是说纯粹绘画的素材,每每是物体,而漫画的素材却是整个社会里的片段。因此物体是什么?怎样完成?有什么作用呢?主要的就是要了解它的社会的意识形态。它无论用写实,变形,以及一切的手法,无论用毛笔、木炭、油绘、木刻摄影以及一切工具,它除了使你产生欢笑、憎恨、哀怜、兴奋等情绪之外,还增加你对于社会的认识和了解。最[再]说得详细点,还必须是指示出路的东西,这可以说是漫画构成的原则。
上面一段话,若还说得不明白,那么我可以举出两个例子来解释。比方一个作家从事描写当前一片战场,他只着意它的美,表现它的美,结果他的作品就与漫画的本质不符。如果他把这战场,通过它社会的意义,经过作者自己正确的鉴别,而对现象有一个精确的估计,这所生产的作品才是漫画。又如作者在绘写一个人物,由美的观念出发而加以夸大或缩细等,这种变形的用意除为了美之外,再无其他,它也不合漫画的条件。如果作者为了解释这对象“营养不良”或“肠肥脑满”等意思而改变它的形象,来表现,由此做成的作品才是漫画。
纯粹绘画,每每只有美,漫画除美之外还要有上述的主要因素,至于讽刺画谐画等等都是漫画生的部门,由之乎“车”一个词里包含人力车、火车、汽车一样。
什么是抗战的漫画呢?在今日中国的社会里,一切状态都受到抗战的影响,我们每一个人都生长在抗战状态当中,无论客观阶级的社会和个人主观的思想,其中都含有抗战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所制作出来的漫画,自然都有关乎抗战。然而,这些可能产生的作品,依然有正确与歪曲之别,近来在画报中每每看见好些歪曲民族革命意识以及消极倚赖的作品,为了民族革命和漫画本身的效能起见,我们应当有正确的认识,只要有利于抗战行进的才是“抗战漫画”!
(选自《抗战漫画》年第8期)
文章想阐述什么是“抗战漫画”,了解抗战漫画,必须要了解什么是漫画,所以文章大部分都是围绕这个问题去讲。
那么什么是漫画?廖冰兄大致说了几点:1.漫画并不是又工具材料和绘画手法的不同而界定的。2.不是所有变形夸张的画都属于漫画。3.漫画的变形和纯粹绘画的变形差别在于内容,纯粹绘画变形的目的在于审美,而漫画变形是基于事件或事物的内容而去变形。4.漫画除了基于审美,调动情绪之外还需要让人加深对社会的理解。
这几点放在今天的漫画显然是不满足的,现在的漫画更偏重于图像的叙述性的COMICS,而讽刺漫画CARICARE也仅占漫画的一部分,并且讽刺漫画在今天也不再会有许多人敢去画了。所以我们再去想给谈什么是漫画,已经变得复杂。
在福克斯的《欧洲漫画史》的导论说“漫画通过夸张有意识地突出一个事物或人物特征,有意识地制造出滑稽可笑的图景。”麦克劳德在理解漫画里也尝试性的想给出一个答案——“有意识排列的并置图片和其他图像。”可这样小心翼翼的定义仍是遭到许多漫画
家的不满。每个漫画家都有自己对漫画的理解。虽然在文字上不能给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但我们心理却总是有一个框架,总是能一眼的认出这就是漫画,可这框架究竟是什么形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决定性的描述出来。并且我的外语不好,没有办法去研读外国的文献,也希望有人做这方面的工作。漫画是什么样的,对我来说仍是模糊的,但希望未来有不断的去描述漫画的形状的人,有把这个形状修的更精致的人,也有不断试图冲破这个形状的人。欢迎各位朋友阅读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