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凤日记》,卢玮鑾策划/笺,张咏梅注,三联书店(香港)年5月出版,页,港币.00元作为现代文坛多面手的叶灵凤早年跻身创造社、以“新感觉派”小说家身份鸣世。中年客居香港,为港岛各报刊频繁写稿的同时,又游戈于翻译、藏书、绘画等领域,其文化随笔笼挫今古,博雅中不乏情思,堪称现代散文中的“逸品”。兴趣广泛且精力过人的叶灵凤在作家形象外,又身兼学者、编辑、藏书家、艺术鉴赏家甚至画家的多重角色,其艺文世界可谓精彩丰富。近来香港三联书店推出《叶灵凤日记》(以下简称《日记》),则为我们进入叶灵凤的这一艺文世界提供了最直接的入口。笔者在拜读后以为,整理者在《编后记》所指出的“这部《叶灵凤日记》所载记的是‘一个很执著、很敏感、很自我的文化人’”“伟大而冒险的一生”的结论可称中肯。《日记》不仅记录了“上世纪四十至七十年代叶灵凤在香港的生活情状”,更为研究者提供“足够的讯息可以从中探索作者各方面的意义”。正是在《日记》的阅读中,笔者发现,在叶灵凤的艺文世界中尚有一处无人问津的“幻洲”,那就是他对木刻、石刻的鉴藏与研究,此处就以《日记》所记载的木刻、石刻的鉴藏及相关的知识生产为导引,去探索叶灵凤的鉴赏与研究系列活动之于他个人及时代的多重意义。“我很喜欢搜集石刻拓本,以画像为主”
在叶灵凤的鉴赏世界里,他对武梁祠画像石为代表的石刻画像拓本尤为痴迷。他在《石刻画像趣味》一文中道出心声:“我很喜欢搜集石刻拓本,以画像为主。觉得它比画在纸绢上的绘画作品,更具有一种古拙朴素的美感。我一向喜欢木刻,对于我国石刻拓片的爱好,可说正是这种趣味的伸延。”原来,叶灵凤痴迷于画像石既有“一向喜欢木刻”的趣味所在,也为画像石所蕴含的“古拙朴素”的美所吸引。他品鉴画像石的记载在《日记》中俯拾皆是,其中围绕《武梁祠画像》拓本所展开的品鉴活动尤为频繁。具体内容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关于他收藏《武梁祠画像》及品鉴的记载。《日记》年4月1日记载叶灵凤收藏武梁祠画像拓片一事:“买得武梁祠石刻拓片,裱成两巨册,为乾隆以后所拓,虽多涣漫,然已不易得。此种拓片,今终能买得,实近来一大快事。价四百元。”尽管乾隆以后所拓的武梁祠石刻拓片“多涣漫”,其传拓效果已不属精好,但如果考虑到年4月的香港尚在“连日空袭极为剧烈”(《日记》年4月5日)的硝烟中,叶灵凤为“求之已久”的武梁祠拓片而不惜掷下“四百元”的购藏行为中所包裹的痴迷就显露无疑,自然也能从中体会到他所说的“今终能买得,实近来一大快事”的那份激动心情。
《日记》在此后也曾多次提及他对这一拓片的品赏,最有代表性的记载莫过于年1月19日他与张光宇夫妇同赏的记载:“光宇夫妇来晚饭,出示武梁祠画象拓本。赞叹再三。汉画象至今尚没有好的复制本,若加以整理,作一篇考证及介绍,精印出版,该是一件颇值得干的工作。”(按:“画象”“画像”的称谓在《日记》中凡两见,本文遵从原文,不作改动。)张光宇本人亦是知名版画家,精通木刻,对武梁祠画像石所呈现的“古拙朴素”之美自能心体神会,所以才能在叶灵凤出示拓本之后“赞叹再三”。也正是张光宇夫妇大加赞赏的态度,激起叶灵凤对这一武梁祠画像拓片“加以整理,作一篇考证及介绍,精印出版”的兴趣。
此事进展如何,最终有无精印出版,在《日记》中并未提及。但是《日记》年12月14日提到的这一拓本的最终命运,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所藏武梁祠拓本一套,置大胶袋内,不知几时跌落柜,被狗所抓烂,甚不快。此是一套甚好的拓本,已托裱过。”这显然是一次意外事故,看来叶灵凤家的小狗既不风雅,也不惧怕一般文人不敢碰的“黑老虎”,而是勇敢地抓烂了主人为之痴迷的拓片。这一“虎头狗尾”的结局不免有些焚琴煮鹤,叶灵凤不但当时“甚不快”,就是在三年后再回忆起此事来,《日记》中所记的“我本有武梁祠画象拓本一套,不慎堕地为狗所撕烂,可惜之至”(年9月1日)这一节,依然还是那样耿耿于怀。
叶灵凤除了自已购藏武梁祠拓片,也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