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由于流散各地的敦煌经文陆续出版和各国敦煌学者的不懈努力,在敦煌文献中出现了大量科学史上的突破性发现。这里举的几个小事例,充分说明了敦煌文书的“博大精深”。
“石油”“煤油”历史提前
我国使用石油的历史,可以上溯到东汉时期,但当时名石漆、石脂、脂水,而石油的“发名”权往往据《梦溪笔谈·杂志》中“延境内有石油”一句被断给了沈括。
当法国公布了法藏敦煌遗书后,从S-号的《己巳年(公元年)敦煌某寺粮食破用历算会牒》中,人们发现了:“戊辰年……豆肆斗,买石油用。”文书中的戊辰年为公元年,即后梁开平二年。“石油”一名在这—年出现,比沈括《梦溪笔谈》要早多年。
比上文晚三十多年,有一件现藏在法国的编号为P-的《丁未年六月归义军都头知宴设使宋国清等诸色破用请凭牒》,进而出现了“煤油”一名:“金银匠捌人,早上,午时各胡饼两枚,供两日食断,〔又〕煤油壹合。”
而传统文献中“煤油”一名的出现不早于明代,比敦煌资料至少晚了年。
标点符号始见晚唐
谈到我国使用标点符号的历史,不少人以为是“五四”以来的事,甚至以为还是从西方学来的。其实,藏经洞出土的唐五代抄本中,已有不少断句标点的文书,出现了多种标点符号。
今摘举晚唐写本S-号《索崇恩和尚修功德记》原卷断句之文于下:“及晋司空索靖、惠帝时敦煌贤达、临池学书、翰墨无双、对策第—、帝嘉之、拜驸马都尉、酒泉太守、天纪文明、卓然贻则、鸿飞冲翼、响日下而联行、草圣腾芳、映华风而盖代、图成心镜、法沧海而翻波、笔写灵台、树长松于岳峙、千室之邑、焉有如斯者欤、千岁留踪、但仰临池之妙、”。
此件虽只用了一个“、”号来断句,远不及今日之分别使用逗号、句号、分号、问号,却使寻常人也能读懂难读的骈文了。特别是联想到它出现于唐代,尤其让人感到石破天惊的震撼!
后唐即有“广告文学”
过去以为,类似今天广告词一般的市声吟叫词是在宋代开始的。但在法藏敦煌文献(编号P-)中发现了两首后唐的“市声吟叫辞”,姑为它们拟名为《店铺招徕叫卖口号二首》。
—曰:“某乙铺上新铺货,要者相问不须过。交关市易任平章,买物之人但且坐。”
二曰:“某乙铺上且有:桔皮胡桃瓤,栀子高良姜,陆路诃黎勒,大腹及槟榔;亦有莳萝毕拨,芜荑大黄,油麻椒蒜,河藕佛香;甜干枣,醋石榴;绢帽子,罗幞头;白矾皂矾,紫草苏芳;米少糖吃时牙齿美,饧糖咬时舌头甜;市上买取新□袄,街头易得紫罗衫;阔口裤,崭新鞋,大胯腰带拾叁事。”
前一首,宣传本店到有新货,机会不可错过。后一首,详细介绍本店货物品种之繁多齐备。
这两首敦煌出土的市声吟叫辞,两首招徕顾客、兼有广告性质的作品保存下来,在我国古代文学宝库中绝无仅有,为我国古代文学填补了一个题材空白,意义十分重大。视为北宋“叫声”之祖,甚至许为“广告文学之宗”均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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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市博物馆的一件敦煌遗书复制品上发现千年前的蜀锦广告:“西川织成锦、川红锦、软锦、紫锦、天马绫、踏山立豹绫、竖角犀牛绫、彭山绫、河北道大官复袄子、段绫、大白绫、皂绫、皂绢、白生绢、四十尺红绫、百花绫、白练绣线绫、皂绫绣汗绮、金线绣袄子、红绮袄子、碧绮袄子乞。铺上新铺货,要者相问不须过。”
硬笔书法上溯千年
—般认为,鸦片战争前后由于西方钢笔、铅笔、石笔、粉笔之类硬笔的输入,被国人用来书写汉字,于是产生了汉字硬笔书法。这样算来,硬笔书法不过一百多年,而且是西方文明的衍生物或变种。
然而我们从敦煌藏经洞文书中却看到我国古代硬笔书法的大量存在。其文字品种,不仅有汉字、而且又有我国古代不少兄弟民族的古文字,如卢文、粟特文、突厥文、于阗文、吐蕃文、回鹘文、蒙古文等;其书写内容,有书信、牒状、转帖(通知单)、社约、契券、诗歌、祭文、愿文、医方等等;其年代跨度,上起西汉后期,下至元代,长达一千多年;其操笔者,有当地官员士子、艺人医生、僧人尼姑、学郎童儿,男女老少、汉人蕃胡兼而有之,充分表明硬笔使用的广泛性。
拓版画技冠全球
从大量的敦煌遗书中,发现了一些非常古老的印刷版本。
在雕版印刷起源的时代里,这里留下了原始的样本———最初的印刷方式是捶拓本,也就是先在雕有文字和图画的木板上刷一道墨,再把纸铺上捶打。藏经洞出土的唐太宗所书《温泉铭》、唐初书法家欧阳询书《化度寺邕禅师舍利塔铭》、唐长庆四年柳公权书《金刚经》,便成了今天仅能见到的最古远的捶拓本了。然而,它却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印刷技术与文化传播方式。
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年)的印本《金刚经》,卷首一幅释迦牟尼的说法图,线条之精美,刀法之纯熟,即便在今天也是杰作。它不仅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版画,比起德国最古老的版画《圣克利斯道夫》(公元年)还要早上年!它被誉为“世界印刷史和版画艺术之冠”毫不为过。
此经发现于敦煌第17号藏经洞,刊刻于唐懿宗咸通九年(公元年)。咸通印本《金刚经》大致完好无缺,且刻印精细。该卷由七张纸粘缀而成,包括卷首木刻版画一张,为世尊说法图,卷左上角有字曰“祇樹給孤獨園”,卷左下角有字“長老須菩提”。经首冠以净口业真言、奉请八金刚,其后直至第6页皆为鸠摩罗什译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正文,末附真言,卷尾最后落款为“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王玠為二親敬造普施”,整幅长厘米,宽30.5厘米,除扉页画长约40厘米以外,每张纸长约76厘米。
卷首画《说法图》又名“祗树给孤独园”,据佛经记载,拘萨罗国波斯匿王大臣须达多乐善好施,人称“给孤独长者”。他曾购下祗园以供释迦牟尼作说法道场。图中,释迦牟尼佛结跏趺坐于莲座上,给孤独长者面佛而跪,佛座两旁各蹲踞一狮,佛身后有菩萨、比丘、僧俗等十八人随侍,顶部两个飞天盘旋。单就其艺术审美价值言,这幅卷首画线条刻划灵动流畅,构图错落有致,兼之雕刻细腻、印刷精巧,实乃世界公认的佛教版画的传世佳作。
此卷曾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公认为是世界上现存最早的标有明确刊刻日期的印刷品。此后虽有刻印年代稍早的韩国庆州武则天时代的《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和日本奈良的《陀罗尼经》等印刷佛经被发现,然简陋粗疏,且残缺不全,而咸通印本《金刚经》大致完好无缺,且刻印精细,远胜此二者,被誉为“雕版印刷第一神品”。
最后两张图片是未经修复之前的样貌年,此经被供职于英印政府的匈牙利人斯坦因(AurelStein)盗至伦敦,现藏不列颠图书馆,为Or./P.2号文献。
刷牙洁齿早于欧洲
莫高窟窟揩齿图,是中国最早的刷牙从对敦煌石窟的壁画进行仔细的研究中,人们还发现:中国人的口腔卫生史比欧洲人早年!
现在公认的史实是:欧洲的第一把牙刷出现在公元年;年在法国生产,后来再传人美国。
莫高窟的经变画,如唐《劳度叉斗经变》中,描绘“外道”最终皈依佛法时,常常进行洗浴、剃度、揩齿的情景。揩齿就是刷牙。古人刷牙的方法正像画上这样:先用一手的食指和中指蘸些药物,抹在牙齿上,再用牙刷去刷。
虽然最早的牙刷已经找不到了,但从内蒙赤峰县大营子村出土的两把牙刷来看,辽代已经有了植毛的骨柄牙刷。至于刷牙的方法,在这敦煌石窟里画得清清楚楚。
图文来源:李正宇(敦煌研究院研究员)、魏达嘉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