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美学的发展过程书画相约

汉代:书法史上的一个专有名词“波磔(zhé)”,用来形容隶书水平线条的飞扬律动,以及尾端笔势扬起出锋的美学。隶书中的“波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国古代建筑中的“飞檐”(凹曲屋面)。

国父纪念馆屋顶的飞檐线条汉代隶书的“波磔”

汉代隶书不只确立了水平线条的重要性,也同时开始修饰、美化这一水平线条,形成了“波磔”这一汉代视觉美术上独特的时代标志。

东晋:书圣王羲之,以及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传言《兰亭集序》的真迹已经不在人间。我们所见的只是欧阳询、褚遂良的“临本”或冯承素的“摹本”。

《兰亭集序》是一篇还没有誊写的“草稿”,但是却确立了汉字书法“行草”美学的本质——追求原创当下的即兴之美,保留创作者最饱满也最不修饰、最不做作的原始情绪。(天下第二行书——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和天下第三行书——苏轼的《寒食诗》均为“草稿”)“行草”摆脱了形式的限制拘束,更向往于完成简单真实的自己。

唐代:

1、孙过庭:总结草书的孙过庭在他的《书谱》中有几句耐人寻味的话——“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这里所说的“平正”与“险绝”是一种微妙的辩证关系,适用于所有与艺术创作有关的学习。“平正”做得太多,会陷入“平庸”;“险绝”做得太过,就只是“作怪”。《书谱》里大量总结魏晋书法美学上的比喻——“悬针、垂露”,“奔石、坠雷”,“鸿飞、兽骇”、“鸾舞、蛇惊”,“绝岸、颓峰”,已经把初唐困守在魏晋书风的局面预告了一个全新的创作的可能。

孙过庭《书谱》局部

2、“癫”张“狂”素:大名鼎鼎的“癫”张“狂”素,在杜甫的诗句传神的描写中可见一斑:“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张旭的狂草,或许是要摆脱一般书法的窠臼,反而应该从更现代前卫的即兴表演艺术来做联想。有趣的是,颜真卿曾向比他年长的张旭请益书法,而怀素也曾向颜真卿请益书法。从张旭到颜真卿,从颜真卿到怀素,唐代狂草的命脉与正楷典范的颜体交相成为传承。

张旭《古诗四首》局部

3、欧阳询:唐初的欧阳询是建立楷书典范最早的人物之一,欧体书写,可以说代表了唐初汉字一种全新典范的建立。家家户户,所有幼儿习字,大多都从《九成宫》开始入手,学习结构的规矩,学习横平竖直的谨严。欧阳询的书体总透露出一种紧张谨慎,每一笔到结尾,笔锋都没有丝毫随意,不向外放,却常向内收。

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局部

4、颜真卿:颜真卿的墨迹与欧体不同,不但发展了行书“意到笔不到”的潇洒、自由、变化,甚至以狂草入行书,飞扬跋扈,跌宕纵肆,丝毫不让“癫张狂素”。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要数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的《祭侄文稿》。

颜真卿《祭侄文稿》局部

在《祭侄文稿》中,颜真卿书法美学的变化万千令人叹为观止,这也是一篇没有誊写过的草稿,所以保留了涂改的痕迹,也保留了第一次书写时颜真卿的情绪,是难得的书法墨迹珍本,也是历史文件血泪斑斑的杰作,是领悟书法美学最好的真迹。

5、柳公权:柳公权的正楷,如《玄秘塔》,保有颜体的端正宽阔,只是修饰得略为硬瘦而已,可以作为晚唐承袭颜体向北宋过渡的另一例证。

柳公权《玄秘塔碑》

宋代:

1、苏轼:“宋人尚意”,更重视意境、领悟、个性的自由,而不再是唐楷“法度”的拘束。苏轼的《寒食帖》,被誉为“天下行书第三”,是宋人美学最好的范例。

苏轼《寒食帖》局部

《寒食帖》绝不是华丽的书风,绝不是炫耀的书风,苏轼书风以真实之“丑”,逼走了矫情故作姿态的俗媚之“美”。经过大难的诗人,生死一念;经过最难堪的侮辱陷害,还会固执于华丽矫情之“美”吗?最后也并没有署名押款,个人风格到了极致,自有一种品牌,署名似乎也是多余。

2、黄山谷:黄山谷晚年的命运与苏轼很相似,都在流放南方的岁月中度过。黄山谷在《寒食帖》后的跋文书法极美,是黄山谷典型的风格。峻拔英挺,中锋悬腕,长线条一波三折,跌宕生姿,常常用肩膀的力量带动笔势行走,与苏轼手腕靠在书桌上的扁平萧散书风颇不相同。《寒食帖》苏、黄二人书法并列,被称为“双璧”,也诠释了“宋人尚意”的最高典范。

黄山谷《寒食帖》跋

3、米芾:米芾的行书,速度感极强,飞扬跋扈,重新回到唐代狂草的表现性,以草入行,常常是飞白如雾如烟,疾风骤雨扫过,墨色清淡,产生透明度。笔的纵横,墨的斑斓,都在米字书风中大道最艺术性的表现。

米芾《吴江舟中诗》局部

4:宋徽宗:宋徽宗的书法被称为“瘦金体”,线条虽细瘦,却有华丽贵气。宋徽宗把汉字线条做得锋芒毕露,“锋”与“芒”都是汉字美学的禁忌。宋徽宗把应该“藏”的“锋”全部外放,闪烁灿烂到刺眼。瘦金体像钻石的切割,用线条营造出许多菱形三角的切割面,切割面折射出光,刚硬锐利,没有一点妥协。

宋徽宗《诗帖》局部

元代:

1、赵孟:“诗书画三绝”第一个在作品上集大成的人物——赵孟,将“诗、书、画”三者合而为一,组成不可分的美学意境,开创了世界美术史上独一无二的文学与绘画视觉艺术结合的先例。

赵孟《水村图》局部赵孟临《与山巨源绝交书》局部

赵孟也许代表着一种心灵与外在现实两相矛盾下妥协的圆融。喜欢他的书法,称赞这“圆融”;不喜欢他的书法,也常以这“圆融”解释他一路委曲求全的“姿媚”,仿佛漂亮到没有了一丝缺点。

2、杨维桢:杨维桢与赵孟有着截然不同的美学风范,常常大笔书写跋文,气势雄奇,用笔古拙,忽篆忽隶,忽行忽草,墨色浓淡干湿,变化万千。常以毛笔压到笔根,笔根与纸摩擦,产生飞白,如同枯树古木,苍老、纠结、顽强,字体不拘成规,却极富有节奏韵律。

杨维桢《题邹复雷lt;春消息gt;》局部

3、徐渭:徐渭在明代是典型的一名全才文人,他的诗、书、画、戏曲都是一时之选,来自真性情,毫不忸怩作态。太过超越时代的前卫思想使他悲愤孤独“笔底明珠无出卖,闲抛闲掷野藤中”,他画的葡萄不再是葡萄,而是怀才不遇的伤痛自嘲与自我毁弃。

徐渭《春雨诗卷》局部

清代:

1、郑板桥:郑板桥辞去政府官职,在扬州卖画。他画竹子、兰草,基本上是延续文人画的传统——以书法入画,墨竹墨兰的线条也完全来自于对隶书行草的了解。在画面上大量夹入书写,在墨竹或兰草的留白部分加入大量文字题跋,但又与传统的题画诗不同。郑板桥的文字与绘画线条无法分割,文字完全融入绘画,独创一种绘画与文字的组合。

郑板桥《五言诗》局部郑板桥《芝兰室铭图》

2、金农:金农的书法大部分方正拙朴的文字接近民间印刷的木刻版字。金农的画不再是主体,他常常书写整片工整的古文,书写完文字,多余空白部分再画上一两笔,有点像童话书绘本,文字为主,画反而成为陪衬插画。

金农《琵琶行图》

从在陶器上、甲骨上刻字、青铜器上刻字、再到竹简上书写等等,在漫长的岁月中,在古人智慧的摸索下,终于找到了这样一种全新的书写方式,用动物柔软却又颇具力量的毛发成束,在宣纸或锦帛上沾上墨汁进行书写、描绘。畅饮了如此醇厚的一杯书法的美酒,手指有没有蠢蠢欲动想要来写上几个字?有过书写经验的人,一定忘不了提起笔来手腕自由游走的惬意,或快或慢的节奏韵律,毛笔在纸上留下点点墨痕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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