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中国工业版画的发生、发展都见证了中国群众美术运动的历史。“研究中国工业版画,应该放在中国群众美术活动潮起潮落的历史背景中去考量。宋恩厚先生的贡献在于当中国群众美术运动全面消停之际,中国工业版画仍处于蓬勃发展之势”。而宋恩厚于上世纪50年代末至90年代先后组织发起的总公司工人业余版画组(后为一冶工人版画组)、全省职工业余美术展览组织“湖北工人画廊”、中国工业版画研究院成为我国最早开展工人业余版画创作活动的群体组织。
宋恩厚
上世纪50至70年代,宋恩厚相继创作出《毛主席和武钢英雄》、《姊妹们的骄傲》等年画作品以及《注钢锭》、《锻造者》、《又是一炉优质钢》、《炉前小憩》、《锤炼》等一系列有代表性的工业版画精品。其开始于上世纪50年代的艺术创作,“在见证了中国工业进程的发展的同时,完成了对版画艺术语言的更新与扩展。”
武汉美术馆馆长樊枫谈到宋恩厚的工业版画创作时表示,“宋恩厚近60年的工业版画创作,既能投射出中国工业版画的发展与革新,同时也是武汉工业化进程的一面镜子;亦是对工业版画语境拓展进行深度挖掘的前提。在这样既融合了时代背景又代表了艺术家个人取向的数十年坚守下,亦为我们提供了追问版画对话当代的种种可能”。
宋恩厚《注钢锭》套色木刻18.5×18cm宋恩厚
宋恩厚《又是一炉优质钢》套色木刻21×25cm宋恩厚
雅昌艺术网:现在我们谈到您的创作都会联系到版画,但是在周老的一篇回忆文章中谈到您最开始也尝试过其他艺术形式。后来您为何转向版画创作?
宋恩厚:56年我跟着重工业部建筑局第一工程公司整体地从哈尔滨调到武汉参加武钢工程建设,在完成生产之外,我们也要配合各种宣传任务,所以我画了不少漫画,也画连环画、宣传画和壁画。
为什么后来会落实到版画上呢?59年我们国家支援古巴,群众要抬着卡斯特罗的画像游行,所以基层就抽调了几个画画的积极分子来集中做卡斯特罗画像。把人集中起来之后发现大家水平不一、手法不一,画出了各种各样的卡斯特罗;但是第二天电视台就要来拍摄了,怎么办呢?正好那时候中央美院华东分院也就是杭州中国美术学院的前身有两位年轻老师过来工地适应生活,就叫来了他们和我们一起做。两位老师听了我们的要求,说这个简单啊,我一听高兴得不得了,马上拉了十整张大夹板来给他们,他们说一张就够了不用这么多。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卡斯特罗在加勒比海上的形象画出来了,我们抽调的十几个人就轮流在木刻版画上印,一晚上下来完成40多张,我开始对版画有兴趣了。
正好周韶华当时也在我们工地上适应生活住在我家里,我就跟他说我想试试做版画,他非常支持我,刚好他那还有一套刻刀、一些版画资料,就拿给了我,这以后我就开始走上了版画的道路。
版画我创作什么?做我最熟悉的、最感动我的工地生活,增产节约、防火防盗,我都画成小画刻出来印,领导鼓励,老师支持,我的劲特别足。那时候的出发点不是想要当个艺术家,而且当时的宣传需要刚好符合自己的兴趣,所以后来大家都叫我“黑板报走出来的画家”,也叫工人画家。
宋恩厚《钢铁粮仓》65×76.5cm宋恩厚
宋恩厚《毛主席来到武钢工地上》套色木刻×cm宋恩厚
:从您50年代末反映中国工业生活的版画,到90年代表现城市建筑的抽象版画,您的创作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作为业余创作者,不会像专业创作者那样按部就班地去学习、去创作,反而突击性会很强。版画可以大量印刷,特别适合突击性的宣传工作,所以刚开始完全是为了工作需要而学习这类艺术形式。
后来陆续有《钢铁裁缝》、《紧握方向盘》这些作品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我就开始钻研艺术构成,希望作品的艺术性有所提高。从工业版画的生存状态来说,中国工业版画是中国社会发展的一个历史符号,它不是我个人的,而是在特定历史环境中诞生的,它有典型的环境、典型的画面构成;如果从艺术的角度来考虑,怎么让它能够有更持久的生命力,我也逐渐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85新潮之前,我在艺术创作的想法上有了一些积累,就开始想要突破自己,形成我自己的艺术风格。我还专门到人民美术出版社用外汇买了很多欧洲出版的画册,印象派、苏派我都看,我想从形式表现上把之前自己的创作惯性全部推翻。
到了84年的“第六届全国美展”,刚好碰上建国35周年,我就开始创作《五颜六色》。当时的工厂已经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相对单一的黑色、灰色,到慢慢出现一些红、黄、蓝、绿的色彩警示或者标记,我就发现色彩已经进入了科学管理,各种型钢都用颜色标注,可能别人没有注意,但是我长期生活在工厂就特别注意观察这些了,我觉得在这里头可能有我今后的创作方向。
这件作品在“第六届全国美展”上被评为优秀作品,送到北京汇报展出,后来编入《中国美术全集》,相当于说艺术界也认可了我这件作品。我就把这张画作为开端,用现代构成的方法,沿用到建筑艺术、工地风采、油城乐章、绿色工程的作品创作中,尽管是抽象的符号,但是我一方面注重物象描写,另一方面也追求画面能够符合视角逻辑,在构成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特点。随后88年的《油城乐章》也是在这个风格上进行的创作饼获得了成功。
我的作品每个阶段都很鲜明,连着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同一个人的创作,从大跃进时期的宣传竞赛到后来的历史表达,根据时代在不断地变化,表现对象、表现材料、表达主题都有阶段性的倾向。
宋恩厚《鹰击长空》套色木刻54X49cm宋恩厚
宋恩厚《五颜六色》套色木刻48X45CM宋恩厚
:在您创作变化的同时期,湖北工人画廊和中国工业版画研究院也陆续成为重要的艺术现象和艺术事件。
:湖北工人画廊是80年代初,六大企业搞绘画联展,大家呼吁成立一个展览组织,就由我出面策划做一个湖北工人画廊,这其实是符合当时的历史需要的。在第一次中国艺术节期间,湖北省总工会的考虑是想把湖北工人画廊在这个时代的生活奋进作为一个主题进行展出,也获得很好的社会反响,不少地区也进行了效仿。现在湖北总工会还有这个机构,但是不搞活动等于没有生命了。
一冶、武钢、二汽、江汉油田、葛洲坝等几个群体那时候都在做工业题材的版画创作,所以我就写了一篇文章《湖北工业版画发展的新趋势》,后来就成立了中国工业版画研究院。工业版画的群体在改革开放初期还可以保留,到改革深入以后下岗分流,各地地区性、全国性的大企业中石油、中石化、中铁建这些中字号的大企业成立了版画研究院,后来我们就把这个群体转型到专业性的研究院,研究作品的质量、创作的方向。目前工业版画在全国已经有近30个研究院,有的地区力量比较强大,有的省力量薄弱一点。
宋恩厚《工地风采》套色木刻48X45CM宋恩厚
宋恩厚《油城乐章》套色木刻43X52cm宋恩厚
雅昌艺术网:相比其他的艺术形式,在您看来工业版画的特殊之处有哪些?
宋恩厚:工业版画特殊之处就是反映国家工业发展进程、工业发展阶段,或者是通过我们的艺术作品保留下来这样一些社会发展的痕迹。我们跟时代紧密联系在一起,跟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所以我们要站在时代的高度,作出我们工业版画应有的贡献和努力。在中国发展工业版画有很好的社会发展背景,我们有发展工业版画的历史基础,如果它能够持续健康地发展下去,会成为一个群体的历史变迁记录,成为这个国家的社会变迁缩影。
中国工业版画的诞生和发展与上个世纪工业崛起息息相关,在您看来在当下社会发展背景中中国工业版画发展方向有哪些?
我们现在的发展方向还是做工业版画传承性的发展,传承我们老一代开创出来的版画传统精神,从最开始反映工业生产到后来反映工业发展给社会环境带来的环境污染、环境破坏,尽管它在这个阶段可能不是正能量,但是在我们在发展过程中必须要有的牺牲,也是必须面对的问题,这是我们当下在工业版画创作上的一个侧重点。
无论是作为一个艺术家,还是作为一个文学家、作为一个意识改造者,必须要注重整个世界发展的步伐、我们国家发展的步伐,要与同时代同进步。艺术也是在这样的存在中才有价值。
雅昌艺术网:谢谢宋老师!